我记得自己首次发现如何情绪辅导可能对我的女儿莫莉亚产生作用,她当时是2岁,那天,我们去探访亲戚后坐在回程的长途飞机上。无聊、疲倦和古怪的莫莉亚问我要“斑马”,那是她喜爱的布绒动物和慰藉的对象。很不幸,我们没注意地将这只已经很旧的动物玩偶装入一只送入检查柜台的行李箱内。
“对不起,宝贝,我们现在没办法拿到斑马。它在飞机另一端的一只大旅行箱内。”我如此地解释。
“我要斑马。”她可怜地发着牢骚。
“我知道,甜心。但斑马不在这里。它在飞机下面的行李舱内,只有等我们下飞机后,爸爸才拿得到,对不起。”
“我要斑马!我要斑马!”她再次地呻吟。然后她开始哭喊,在她的座位上扭转,还徒劳地要伸手去拿刚才她看到我取出小点心放在地上的一只手提袋。
“我知道你要斑马,”我边说,边感到自己的血压在往上升。“但它不在那只袋子里。它不在这里而我也没办法。这样吧,我们何不来读爱克尼,”我边说边寻找其中一本她喜爱的图画书。
“不要爱克尼!”她啼哭,生气起来。“我要斑马。我现在就要它!”此刻,其他旅客、空中小姐、走道对面我的老婆都投给我“想些法子”的眼神。我看着莫莉亚怒红的脸,想象她多么地感到失望。毕竟,我不就是那个她可以要求涂一片花生酱土司、以电视机遥控器使紫色的大恐龙出现的人吗?为什么我不给她心爱的玩具呢?难道我不明白她多么地想要它?我感到很难过。突然我开窍顿悟:我无法拿到斑马,但我可以退而求其次给她另一个美好的东西——一个父亲的慰藉。
“我但愿你此刻拥有斑马,”我对她说。
“对呀,”她伤心地回答。
“你因为我们没办法给你斑马而生气。”
“对呀。”
“我但愿你此刻就拥有斑马,”我重复地说,她带着好奇又几乎是讶异的眼光盯着我。
“对呀,”她低声地咕噜,“我现在就要它。”
“现在你累了,搂抱着斑马的感觉一定很棒。我希望在这里我们有斑马好让你抱着。更好的是,我但愿可以离开这些座位,找一张又大又柔软的床,上面堆满你所有的动物和枕头,让我们可以躺下来。”
“对呀,”她同意。
“我们无法拿到斑马,因为它在飞机的另一处,”我说,“所以让你失望了。”
“对呀,”她叹口气说。
“我感到很难过,”我说,看着她绷紧的脸渐渐舒缓。她将头靠在椅背休息。她继续埋怨了几声,但慢慢地平静下来。几分钟后就睡着了。
虽然莫莉亚只有两岁,但她明确地知道她所要的——她的斑马。一旦她理解到没有可能得到它,她就不再对我的道歉、辩论或移转感兴趣。我的验证又是另一回事。对她来说,知道我了解她的感受似乎使她好过些;而对我27来说,这是一个对同理心的力量所忘不了的经验。
同理心:情绪辅导的基础
想象一下在一个没有同理心的家庭中成长的样子。那是一个你父母盼望你永远是高兴、满足和宁静的空间,在这家中,忧伤或忿怒被看作是失败或潜在灾难的象征。你的父母每次遇到你情绪低落时就感到。他们告诉你他们宁愿看到你满足和乐观、“朝好的一面看”、永不埋怨、永不对任何人或任何事说坏话。而你,只是一个小孩,也就认为你的父母是对的。你有坏情绪表示你是个坏。因此你尽量达到他们的期盼。
问题是,生命中不断地发生不如意的事使你几乎无法维持笑脸。你的小妹妹跑到你房间毁了你一系列的漫画书。你在学校被冤枉而你最好的朋友任你被责骂。每年你都参加科学比赛,而每回你的设计都毁了。还有那爸妈吹捧了几个月超级棒的家庭度假,只不过是长途的兜风,听妈妈对“壮观的”景色发出惊叹的语气而爸爸则滔滔不绝地谈论“迷人的”历史遗迹。
但这些事情被认为是不会使你烦恼的。假如你将你的小妹妹喊作小混蛋,你的母亲会说:“当然你没有那个意思!”关于学校的事件,你爸爸会说:“你一定做了些刺激老师的事。”至于科学比赛设计的灾祸呢?“把它忘记。明年你会做得更好。”家庭度假呢?甚至不要提起。“毕竟你老爸跟我花了多少钱带你们这些孩子去犹他州玩……”
所以不久之后,你学会闭上你的嘴。假如在学校遇上麻烦,回家后你挂上一张笑脸径自回房。没有必要去惊动爸妈。他们讨厌问题。
晚饭时,你爸爸问:“今天在学校过得怎样?”
“不错,”你心不在焉地回答。
“好,好,”他应着,“把奶油给我。”
你在这种假装的家庭中成长到底学会什么呢?首先你认为自己跟父母完全不像,因为他们似乎没有你那些难过和不舒适的感觉。你以为自己有这些感受是有问题的。你的哀伤是个缺点;你的忿怒使家庭成员感到困窘;你的恐惧阻碍了他们的前进;如果不是因为你和你的情绪,他们的世界大概就是完美的。
过一段时间后,你发现跟双亲讨论你内心的世界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而这使你感到孤单。但你也发现只要你装出高兴的样子,就天下太平了。当然,这会造成困惑——尤其在你长大后,看到愈来愈多的证据显示生命有时候真的是个累赘。在你生日时,你得不到想要的玩具;你最要好的朋友找到一位新的好朋友,留下你一个人孤独地在自助餐馆内排队。你装了齿列矫正器成了大钢牙。疼你的祖母过世了。
然而,你被认为不应该有这些难过的感受,因此,你成为掩饰自己的大师。更成功的是尽量不要有感觉。你学会闪躲引起冲突、忿怒及痛苦的场面。即是说,你远离避开人类密切的结合。
通常,否认自己的情绪并不简单,但却能做得到的。你是在分散情绪和转移注意力中发展长大的。进食偶尔可以帮助平息不安的感觉。电视与电动游戏是忘记烦恼的好法子。再过几年,你就长大可以熟习地掌握一些分散心神的技巧。现阶段,你尽力装扮笑脸、使你的双亲满足、让一切都在控制之下。
但如果情况不是如此呢?假如你生长在一个以同理心的了解作为首要的28目标而不是追求表面的快乐的家庭,又会是怎样?想象你的父母在问:“你还好吗”的时候,他们真的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你或许每次不会被迫回答:“还好。”因为你知道如果你回答:“我今天好惨。”他们不会乱做结论,也不会假设每个问题都是一个灾难等着他们去修补解决。他们只会单纯地倾听你接下来要说的话,而且会尽力去了解及帮助你。
假如你说你在学校跟伙伴发生争执,你母亲或许会问你发生的原因,你的感受,以及她是否能够帮你找出解决的办法。假如你跟老师有误会,你的父母不会自动地站在老师那一方;他们会仔细地听你叙述故事并相信你,因为他们认为你是诚实的。假如你的科学设计泡汤了,你爸爸会告诉你他小时候也有类似的经验;他明白站在教室前、面对嘶嘶冒烟该死的设计时,那种胆怯的感受。假如你的小妹妹毁坏了你一系列的漫画书,***妈会搂着你说:“我明白你为何如此忿怒。你很在乎这些书,这么多年还一直收集着。”
很可能,你就不会感到太凄凉。不论发生任何事,你感到父母都会支持你,他们可以让你依靠,因为你知道他们了解你的内心。
在最基本的形式上,同理心是感觉别人之情绪的能力。作为有同理心的父母,我们看到孩子在流泪时,就能设身处地想象他们的处境并感受他们的悲痛。看到孩子生气地跺脚,我们能感受他们的受挫与忿怒。
如果我们可以向孩子传达这类亲密的情绪了解,即是相信他们的体验并帮助他们学习慰藉自己。这技巧使我们处在如江河的筏夫所谓的“滑行”。不论与孩子的关系中有多少的暗礁或急湍,我们都能待在河流上,引导他们向前进。甚至当这过程变得极端叛逆(像是在就经常如此),我们也能帮助孩子渡过障碍和危机,寻找他们的方向。
同理心为何有这般的威力?我认为是由于它让孩子视父母为盟友。
想象一下当8岁的威廉从后院垂头丧气地回来,因为隔壁的小孩拒绝跟他玩耍。他的爸爸鲍勃从报纸中抬起头,短短地说:“又是这样!威廉,你看你,现在已是个大男孩,不是小。不要因为每次人家对你冷淡就难过不安。你就把它忘记,找个同学打电话聊聊天;读书;或者看电视。”
通常,由于孩子相信父母的意见,因此威廉很可能会想:“爸爸是对的。我表现得像个婴孩似的。所以隔壁的男孩不想跟我玩耍。我怀疑自己什么地方不对劲。为何我不能像爸爸说的一样忘了它呢?我是如此地糟糕,没人愿意做我的朋友。”
现在想象假如威廉的父亲在他进屋时的反应不同,威廉会有怎样的感受。譬如,鲍勃放下手中的报纸,看着儿子说:“威廉,你看来有点难过。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假如鲍勃倾听——真的打开心胸倾听——或许威廉对自己会有不同的判断。这段对话继续下去可能是如此:
威廉:汤姆和派屈克不让我跟他们玩篮球。
鲍勃:我敢说那让你伤心透了。
威廉:对呀。也让我火大。
鲍勃:我看得出来。
威廉:没有道理我不能跟他们打篮球。
鲍勃:你跟他们谈过这事吗?
威廉:才不呢。我不要。
鲍勃:那你想做什么呢?
29威廉:我不知道。或许我把它忘记算了。
鲍勃:你认为那是个比较好的主意吗?
威廉:对呀,因为明天他们大概会改变主意。我想我会找个同学打电话聊聊天;或者读书;我可能会看一会儿电视。
当然,差别就在于同理心。在这两幕里,鲍勃都是关心儿子的感受。或许长期以来,他对于威廉因同伴的排斥“反应过敏”而忧虑;他希望儿子变得较坚强。可是,在第一幕里,鲍勃犯了一个常见的错误,让他自己对威廉的期盼成了绊脚石。他以批评代替了同理心,他发表了短短的演说,提供未经请求的劝言。结果,他一番好意的努力都失败了。威廉带着更难过的心情离去,进一步地被误解,比以往更像一个“懦夫”。
相对地,第二幕里,鲍勃花时间倾听儿子,清楚地表示他了解威廉的感受。这让威廉感到更有慰藉,更有自信。最后,虽然威廉自己找到的答案跟他父亲可能提供的是一样的(另外找一个伙伴;去读书等等),但这是他自己寻出的解答,他可以带着完好的自尊,更坚强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