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相关理论评述及探新*
刘聪慧 王永梅 俞国良 王拥军
(中国人民大学心理研究所,北京 100872)
摘 要 共情是发生在人际互动过程中的一种心理现象,恰当地共情不仅可以提高亲社会行为的发生几率,还可以有效抑制攻击行为。以往研究者大多从静态的角度对共情的定义、结构和机制等进行探讨,然而,共情作为一种心理过程,以动态的观点阐述其内部机制对于探讨共情的本质是十分必要的。本文首先回顾了以往研究者的共情定义,并在此基础上对共情进行了界定;之后在对共情相关的理论或模型评述的基础上提出了共情的动态模型,并结合以往的研究对动态模型进行了分析比较,最后是总结和对未来研究的展望。
关键词 共情;;动态模型
分类号 B849;B845
共情()概念自出现以来即受到哲学、社会学、心理学等学科的广泛关注。在脑科学的研究技术成熟之前,对共情的研究主要依赖于测量学的技术(郑日昌,李占宏,2006),这就决定了大多数学者对共情的定义通常局限于现象学和行为水平,关注的焦点多集中在共情的结构或维度上,而对共情内部机制和相关模型关注相对较少(Decety& Jackson, 2004)。然而,共情作为一种人际互动的心理现象,不仅是一种状态或能力,它更是一种具有动态性、方向性的社会心理过程(Hoffman, 2002;郑日昌,李占宏,2006)。分析共情的动态机制及相关模型对于探讨共情本质,以及更好地应用共情为个体发展和社会进步服务是十分必要的。另外,社会神经科学(Social Cognitive Neuroscience)作为一门近10 年兴起的新学科对共情脑机制作了开创性的工作,取得了丰富成果,为共情的动态模型提供了初步的证据(Lieberman, 2007; de Vignemont& Singer, 2006)。因而,从动态的角度来探讨共情模型是有其必要性、科学性和可行性的。本文首先提出过程化的共情定义,而后对以往的相关理论或模型进行评述,在此基础上对提出共情的动态模型做了尝试,以期引起相关研究者的关注,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1 共情的定义
1909年,铁钦纳(Titchener)在“关于思维过程的实验心理学讲稿”中首次提到英文“empathy”一词,自此后共情才出现在心理学大辞典中(Wispé,1987)。之后,有研究者曾用同感、、共感、替代内省、共鸣、社会敏锐性等概念来表示这种心理现象(史占彪,张建新,陈晶,2007)。还有很多研究者将其译作“移情”,为了避免与的移情(transference)相混淆,本文采用了共情。
从已有文献来看,共情的界定仍存在较大分歧。研究的早期,共情的定义主要基于哲学的思考和现象学的描述,大致可以分为三类(郑日昌,李占宏,2006):(1)共情是一种认知和状态。如Hogan(1969)认为共情是设身处地理解他人的想法,在智力上理解他人的一种情感状态,并据该定义编制了共情(Hogan Empathy Scale),用于测量共情状态下个体的认知状况。Hoffman(2002)认为共情是从他人的立场出发对他人内在状态的认知,从而产生的一种对他人的体验状态。(2)共情是一种情绪情感反应。如Eisenberg和Strayer(1987)认为共情是源于对他人情感状态的理解、并与他人当时体验到的或将会体验到的感受相似的情绪情感反应。(3)共情是一种能力。如Feshback(1987)认为共情是认知能力和情感能力的结合体:认知能力是辨别、命名他人情感状态的能力及采择他人观点的能力;情感能力指个体的情感反应能力,两种能力交互作用,使个体产生共情。Ickes(1993)将共第17 卷第5 期 共情的相关理论评述及动态模型探新 -965-情定义为准确推断他人特定想法和感受的一种能力。
随着研究方法的发展和研究的深入,研究者转向通过对其结构或成分的探讨来定义共情。Davis(1996)认为共情包括个人和情境的因素、发生在共情者身上的过程和共情的情感性结果及非情感性结果三种必要成分,并据此编制了国外使用最普遍的共情量表(Interpersonal Relation Inventory),将共情分为四个部分,观点采择(perspective taking)、想象、个人悲伤(personal distress)和共情关心(empathy concern)。国内学者彭秀芳(2006)运用结构方程模型对共情所包含的成分进行分析,结果证明了Davis 关于共情结构的划分。崔芳、南云和罗跃嘉(2008)从功能学的角度出发,认为共情包含情绪共情和认知共情,两者的有机结合可以有效发挥共情的作用。随着事件相关电位(Event-RelatedPotentials, ERP)、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unctional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 fMRI)等脑成像技术的发展,认知神经科学家对共情的研究为共情的定义提供了新的视角。Decety, Philip 和Jackson(2006a)基于共情脑机制的研究成果,认为共情是在不混淆自己与他人的体验和情感的基础上体验并理解他人的感受和情感的一种能力,包括情绪共享(affectsharing)、观点采择和情绪调节(emotion regulation)三种成分。Singer(2006b)认为共情产生过程的必要元素包括:①产生共情的人处于一种情绪状态;②这种情绪与另一个人的情绪是同形的;③这种情绪是通过观察或者模仿另一个人的情绪而产生的;④产生共情的人能意识到自己当前情绪产生的原因在于他人而非自身。以上定义都是基于对共情成分或结构的探讨。
虽然研究者对共情的定义越来越具体和深刻,但是上述定义并不能完全反映出共情的本质特征。首先,共情是一种心理过程,无论是把共情定义为一种状态、一种反应或者是一种能力,还是从其结构和产生的必要成分入手来定义共情,都很难反映出共情作为一种动态心理过程的特征。另外,心理学的研究对象有个性心理和心理过程,以往研究只注重了共情作为个性心理的特点,对其作为心理过程的特点重视不够。其次,对共情中的认知成分重视不够。虽然Hogan, Singer, Decety 等研究者关注了共情中的认知过程,但只是强调对他人内部状态的认知理解和对与他人区别的认知,并没有涉及共情者的情绪归因(emotion attribution),以及元认知在共情过程中的调节作用( Schulte-Rüther,Markowitsch, Shah, Fink, & Piefke, 2008; 邓赐平,2008)。而这恰恰是共情与单纯的情绪共享相区别的关键特征,更是共情作为人类所独有的一种心理过程的能动性的主要体现。第三,共情是他人指向的(other-oriented)一种情绪情感过程,即对象性是共情的重要特征之一(Decety & Jackson, 2004; 郑日昌,李占宏,2006; Decety & Lamm, 2006b)。当主体产生的情绪情感与主体(而非客体)所处的情境更相一致时,即内投指向自己(self-oriented)时,产生的是个人悲伤,是以自我为导向的情绪情感反应,而非共情(de Vignemont & Singer, 2006)。因为个人悲伤有可能激发个体产生退缩、倒退的动机,所以个人悲伤不能有效预测亲社会行为( deVignemont & Singer, 2006)。而上述定义并没有体现其方向性的特点。最后,对共情的行为层面关注不够。作为一个完整的心理过程,共情通常伴随着相应的行为反应(empathic behavior)(Schulte-Rüther etal., 2008),但上述定义并没有提及共情的行为层面。综上所述,我们认为共情是:个体面对(或想象)一个或多个个体的情绪情景时,首先产生与他人情绪情感的共享,而后在认知到自我与他人有区别的前提下,对其总体状况进行认知评估,从而产生的一种伴有相应行为(外显或内隐行为)的情绪情感反应,且主体将这种情绪情感和行为指向客体的心理过程。
2 共情的相关理论及模型评述
2.1 镜像神经元理论(Theory of Mirror Neuron)
Preston(2002)等认为共情包含着个体自动的、的加工过程。实际生活中,共情的摹仿特性也是显而易见的。正因为共情这一现象学特点,使得镜像神经元一经发现就受到了共情研究者的亲睐。20 世纪90 年代,Rizzolatti 等人在研究猴子前运动皮层中的单个神经元放电活动时,发现工作人员的动作在猴子视野里呈现可以引发特定区域的神经元活动(Rizzolatti, Fadiga, Gallese, & Fogassi,1996),这是首次发现镜像神经元的报告。随后,研究者发现镜像神经元不仅可以对行为学水平的动作进行镜像反应,还可以对意识层面的目的、欲望产生镜像反应。Nakahara 和Miyashita(2005)用猴子作被试,发现镜像神经元可以使猴子明白示范者的目的性行为。例如,当实验者拿的是食物,那么目的性行为是吃;而当实验者拿的是物品,那么目的性行为是用,这些可以通过猴子的镜像神经元激活反映出来。另外,在人类被试中也发现了类似的现象,当被试看到别人被触摸和自己被人触摸时的脑区活动是相同的(Singer & Frith, 2005; Miller,2005)。
镜像神经元的发现,特别是从行为水平到意识水平的镜像神经元反应使我们产生疑问:共情是否为镜像神经元对被共情者情绪情感的镜像反应?镜像反应是否能解释所有的共情现象?我们的答案是否定的。首先,镜像神经元理论不满足共情产生的必要条件。共情过程中,共情者能意识到自己当前情绪的产生根源是他人,而非自身,但在镜像反应中个体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当前情绪产生的根源在于他人。严格意义上的镜像反应只是提供了一种低水平的将自我状态与目标状态进行匹配的机制,它所能引起的仅仅可能是情绪感染( emotionalcontagion),而不可能是共情,只有当更高级的心理过程(如认知)介入时才有可能产生共情(Rameson& Lieberman, 2009)。其次,从产生的方式来看,镜像神经元反应的必要条件是直接的、直觉性的刺激,而共情在没有直接的、知觉性的情绪刺激时也可以发生(比如,想象)(Jackson, Meltzoff, & Decety, 2005;Morrison, Lloyd, di Pellegrino, & Roberts, 2004)。再者,从两者所激活的脑区来看,镜像神经元所激活的脑区集中在运动皮层、额下皮层(inferior frontal)和顶叶皮层(parietal cortices)(Grezes & Decety,2001; Rameson & Lieberman, 2009),其中额下皮层和顶叶皮层是镜像反应的关键脑区。而共情所激活的脑区为前脑岛(Anterior Insular, AI)、背侧前扣带皮层(dorsal Anterior Cingulate Cortex, dACC)、内侧前额皮层(Medial Prefrontal Cortex, MPFC)等(Lieberman, 2007),其中前脑岛和背侧前扣带皮层是共情的关键脑区。研究发现,特质共情水平较高的个体,前脑岛和背侧前扣带皮层的激活程度也较强(Singer, 2006b)。这一结果表明,镜像神经元反应和共情过程应该不是完全等价。
综上所述,已有的行为和脑成像结果表明,镜像神经元所涉及的过程主要为运动系统,少部分与认知有关;而共情不仅涉及运动系统,同时还涉及认知系统(前额皮层)和情绪系统(如边缘系统和旁边缘系统)。并且从共情过程所激活的脑区可见,共情包含丰富的认知过程和情绪过程,而镜像神经元主要是针对运动、感觉、注意等过程的解释。所以,从共情的必要条件、产生方式、所激活脑区以及所介入的心理过程的分析均可得到这样的结论:不能将共情过程简单地等价为镜像神经元的反应。共情包含着更为丰富的心理过程(如高级认知过程和情绪过程)。
2.2 情绪共享理论
情绪共享理论认为,个体与他人之间的情绪共享是共情的基础( Jeannerod, 1999; Decety &Sommerville, 2003)。情绪共享是指个体知觉到他人的动作、表情或声音等外部信息时,会自动地、同步地模仿,此时大脑中相应动作或情感部位也会被激活,从而使个体产生同形的表征共享(Decety,2002; Decety & Lamm, 2006b)。研究发现,共情能力强的个体,其情绪共享能力也较强(Decety &Lamm, 2006b)。想象、知觉和模仿都能产生情绪共享(de Vignemont & Singer, 2006; Decety & Grèzes,2006 )。情绪共享过程的典型代表是情绪感染(Decety & Jackson, 2004; Decety & Lamm, 2006b)。情绪感染是有情绪诱因,但个体并没有区分自我与他人,且不清楚自己情绪产生原因的一种情绪状态,通常发生在共情之前。最典型的情绪感染是婴幼儿之间对哭泣的感染。Decety 和Lamm(2006)发现当新生儿听到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的哭声时比听到白噪音、自己的哭声、年长的哭声以及人工模拟的哭声时更容易哭,并将这种现象称为情绪感染(Decety & Jackson, 2004; Decety & Lamm,2006b)。生活中情绪感染的实例比比皆是,如葬礼上的悲伤传染和愉悦气氛对人情绪状态的感染等。Wicker 等(2003)发现被试观看他人厌恶表情和自己体验厌恶情绪时激活了相似的脑区,即脑岛皮层(Insular Cortex)和前扣带皮层(Anterior CingulateCortex, ACC),并且都产生了厌恶情绪(Wicker et al.,2003)。另外,研究者发现个体模仿图片上人物的情绪表情或观看带有情绪的行为时,也会产生情绪体验,并激活了情绪中枢,如颞上沟(Superior TemporalSulcus, STS)、前脑岛、杏仁核等脑区(de Vignemont& Singer, 2006; Grosbras & Paus, 2006)。然而以上研究中虽然个体与他人之间有情绪共享,并且相应的情绪网络也被激活,但是并没有个体能动性认知的参与,因为个体没有将自我与他人作区分,未能对他人情绪进行归因,且没有认知到个体产生这种情绪的原因。情绪感染可能是产生共情的一个因素或第17 卷第5 期 共情的相关理论评述及动态模型探新 -967-条件,但以情绪感染为代表的情绪共享理论很难完全揭示共情的发生机制。首先,情绪共享主要依赖于他人的情绪表达和自己曾经的情绪经验之间的自动连接(Decety & Lamm, 2006b),没有共情所包含的认知能动性。其次,个体的情绪共享没有明确地区分自我与他人。最后,单纯的情绪共享者没有认知到自己对他人共情的原因。可以说,情绪共享是共情的必要条件,但非充分条件。
无论是镜像神经元理论,还是情绪共享机制,都是个体自动地对他人进行模仿,被动地进行反馈的过程。其中个体能动性的参与比较有限,而能动性是共情的重要特征之一,因而镜像神经元和情绪共享都不能完整地阐明共情的机制。
2.3 心理理论(Theory of Mind, TOM)
心理理论是指表征自己或他人的心理状态(如意图、信念、期望、知识和情绪),并据此推断他人行为的能力, 又称为“ 社会智力”( SocialIntelligence),依赖于认知系统(Singer, 2006b; 张兢兢, 徐芬, 2005)。心理理论和共情同属于人际互动过程中对他人的知觉和理解。
虽然研究者对共情本质的理解仍存在分歧,但就共情产生的必要条件已经达成了几点共识:(1)共情过程既有情绪的参与,也有认知的参与;(2)共情是在区分自我与他人的基础上产生的一种情绪情感反应,且个体意识到自己情绪产生的原因在于他人而非自身(Singer, 2006b; Decety & Lamm,2006b; Lieberman, 2007)。自我与他人的区分、情绪归因以及对共情原因的认知依赖于认知系统,是共情的认知元素,心理理论与共情内在机制的交叉点即在于此。研究发现,心理理论的关键脑区为内侧前额皮层、颞上沟、颞极(temporal pole)等(张兢兢, 徐芬, 2005; Mitchell, Banaji, & Macrae, 2005)。其中与共情重叠的脑区主要为内侧前额皮层,它是与自我的比较密切的脑区(Singer, 2006b)。从产生机制来看,共情和心理理论的相同点在于,两者都是通过对对方状况的感知,从而来决定这些刺激信息对自身的意义,并决定自我是否对他人做出反应。脑成像研究也表明,个体在对他人的刺激做反应时是有选择性的,前额皮层在其中起着关键作用(Frith & Wopert, 2004)。
然而,用心理理论来解释共情还有一些缺憾。
首先,两者所涉及的心理成分不完全相同。心理理论主要涉及认知系统,而共情除涉及认知系统外,还依赖于感觉、运动系统和情绪系统(Singer,2006b)。虽然心理理论也包含对他人情绪状态的觉知,但却是通过对他人的情绪情感进行识别和判断来认知的,同样属于认知系统(张兢兢, 徐芬,2005)。其次,从加工方式来看,心理理论所涉及的脑区主要属于认知控制加工,而共情过程中不但涉及控制性的认知加工,而且还包含自动加工,如腹侧前扣带回、杏仁核、腹内侧前额皮层等的情绪性自动加工(Lieberman, 2007)等。第三,两者所激活的脑区不完全等价。如颞上沟和颞极只是在心理理论中被激活,而在共情过程中并未被激活。其中颞上沟主要完成关于他人意图和外部空间信息的加工;颞极在推测他人心理状态时被激活(张兢兢, 徐芬, 2005, 2005; Singer, 2006b),两者体现了心理理论的属性和作用。最后,从其在个体中的发展顺序来看,共情的出现早于心理理论,但在共情的发展速度慢于心理理论,并且心理理论衰老的比较晚(Singer, 2006b)。这也从侧面表明心理理论和共情之间存在差异,并不能完全解释共情的发生机制。2.4 观点采择
观点采择是指区分自我与他人的观点,并根据有关信息对他人观点进行推断以及做出反应的能力,这一过程依赖于内侧前额皮层的发展(Decety &Jackson, 2004),一般可以分为认知观点采择和情感观点采择。认知观点采择指个体对他人关于人、情景和事件的思考或知识的推断,情感观点采择指个体意识到他人的情绪或情感状态(贾蕾, 李幼穗,2005)。共情有认识论和社会角色的双重角色(deVignemont & Singer, 2006),从共情的认识论角度来看观点采择是共情的最重要的成分之一(Decety &Jackson, 2004)。
观点采择的研究历史可以追溯到Mead 和Piaget(引自Davis, 1996; Wispé, 1987),他们分别用角色采择和去中心化来表明这种心理机制的存在。观点采择的脑成像研究表明,当以“我”和“他/她”进行观点采择时,脑区的活动既有重叠,又有分离。Ruby 和Decety(2004)用一些带有情绪效价的和中性的情境故事做材料,让被试分别以自己和自己妈妈的身份想象处在那些故事情境之中;结果发现,两种情况下所激活的脑区有重叠部分,为内侧前额叶皮层。Jackson, Brunet, Meltzoff 和Decety(2006)让被试以“我”和“他/她”的身份分别想象某种疼痛经验;结果发现,两种情况下被试的疼痛神经回路都被激活,且产生了疼痛情绪。然而,有研究者用功能连接(Functional Connectivity)的方法发现中脑、导水管周围灰质与脑岛的连接强度在自我疼痛时大于看到他人疼痛时;而内侧前额叶皮层与前扣带回、前脑岛的连接强度在看到他人疼痛时比自己疼痛时更大(Zaki, Ochsner, Mackey, &Wager, 2007)。可见自我与他人观点采择的神经网络既有联系又有区别(Decety & Jackson, 2004; Decety& Lamm, 2006b)。
同样,观点采择也不能完全解释共情的发生机制。首先,共情过程中包含认知推理和情绪唤醒,是“热认知”和“冷认知”的复合体。因共情而产生亲社会行为的可能性大于因认知观点采择而产生亲社会行为的可能性,因为共情中的共享情绪网络可以同时激活与之相关的动机与行为体系。其次,共情可以提供环境的信息,比如:看到他人被机器烫伤,个体就会产生对该机器的带有负性情绪的回避。共情是个体得到关于周围世界价值的重要且比较有效的手段,从这点来说,共情是人类进化过程中的一种智能机制,而认知观点采择是社会学习的结果(de Vignemont & Singer, 2006)。总之,就共情的认知层面来说,首先,在建立自我与他人共享(sharing)的基础上,必须区分自我与他人,且明确知道自己情绪产生的原因在于他人;其次,对他人的情绪进行归因,明确自己对他人共情的原因。再者,共情过程中确保元认知处于唤醒状态,从而调控整个共情过程(Decety, Philip, & Jackson, 2006a;Schulte-Rüther et al., 2008)。心理理论和观点采择是共情中认知成分的主要解释机制,但两者主要是以“冷认知”形式出现。值得说明的是情感观点采择过程中个体把对他人的情绪情感的识别为目的,自我的情绪卷入程度相对较低。与共情过程中包涵丰富的情绪情感卷入相比而言,情感观点采择仍然属于“冷认知”。因而心理理论和观点采择都不能完全阐明共情的内在机制。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共情是一个涉及认知、情绪和行为的复杂心理过程,上述任何单一的理论都很难有效地解释共情的内在机制。首先,镜像神经元理论和情绪共享理论,都属于被动的、自动的行为模仿。个体被动地接受外界刺激,自动激活大脑中相应的神经链接,从而被动地对刺激进行反馈,忽略了共情过程中认知过程的主动参与。其次,心理理论和观点采择主要涉及个体认知系统的活动,在元认知的调控下个体将自我的心理状态和价值观等纳入其中,并进行反思,从而对他人的情绪情感状态做出相应的认知反应(主要依赖于前额皮层的执行功能对个体情绪和认知的调节)(Decety &Lamm, 2006a)。值得说明的是,心理理论和观点采择对他人情绪情感的感知,是通过将他人的情绪情感作为认知的内容来感知的,这就弱化了共情与亲社会行为和道德行为之间的自然联接。所以,心理理论和观点采择在揭示共情内在机制上也存在不可逾越的障碍。再者,共情包含行为成分(Schulte-Rüther et al., 2008)。因而,我们认为,共情是个体认知、情绪和行为三个系统的协调配合而形成的,既包括以知觉-行为直接匹配的自动化加工过程,而且还包括以调节、控制为主的控制性加工过程,并且两种加工方式相互结合、交互作用才能从根本上揭示共情的内在机制,也才有可能绘制出共情的动态模型。下面根据我们评述的结果提出共情的动态模型,并加以阐释。
3 共情的动态模型
所谓动态性一般是指在一个过程中有多个系统参与(multilevel system),并且是一种时间性的动态过程(temporal dynamics)(Steve & Daniel, 2006)。由前面的论述可知,共情是指个体在面对(或想象)他人的情绪情感或处境时所产生的心理现象,涉及个体的认知、情绪情感和行为等多个系统之间的交互作用,符合动态性的多系统性;另外,从时间上来看,共情过程有开始、发展和结束,是一种时间性的动态过程,与时间动态性的特点相符。所以共情具备了动态的特点,因此我们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进行整合、发展,提出了共情的动态模型,见图1。
如图1 所示,共情的动态模型涉及情绪、认知和行为三个系统,另外还有作为共情起因的他人的情绪情感或处境以及代表共情作用方向的投向性五个部分。当个体在面对(或想象)他人的情绪情感或处境时,认知和情绪情感系统被唤醒,首先建立与他人的共享;然后在认知到自我与他人是不同的个体且自我的情绪源于他人的前提下产生与他人同形的情绪情感;而后个体对他人的实际处境进行认知评估,结合自身的价值观、道德准则等高级认知来考察“我”共情他人的理由是否成立。若不成立,则过程中止;若成立,那么认知和所产生的情绪情感相结合使得个体产生独立情绪情感,可能会伴有第17 卷第5 期 共情的相关理论评述及动态模型探新 -969-相应的行为(或行为动机)(外显的或内隐的),最后将自己的认知和情绪情感外投指向他人,即共情发生。需要指出的是:(1)共情的方向。行为和神经科学的研究已发现,个体共情过程中产生高水平的共情关心和低水平的个人悲伤(Chartrand &Bargh, 1997)且个人悲伤时个体关注疼痛的传导,而共情关心时更关注疼痛的情绪体验(Lamm,Batson, & Decety, 2007)。(2)共情是一个瞬间过程,与他人同形的情绪情感和自己独立的情绪情感没有明显的界限,所以在此没有详加区分。(3)研究发现,个体存在避免共情的机制(Batson, Turk, Shaw, &Klein, 1995),说明元认知的作用在共情过程中是很重要的(Schulte-Rüther et al., 2008)。共情是各部分之间动态的交互作用,元认知参与并调控整个共情过程。
图1 共情的动态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