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陈巍 3,4张静 4袁逖飞 5
(1北京爱生科贸有限公司科仪部, 北京 100086) (2杭州师范大学与脑疾病研究中心, 杭州 310015) (3绍兴文理学院心理学系, 绍兴 312000) (4浙江大学语言与认知研究中心, 杭州 310028) (5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院, 南京 210097)
摘要
镜像神经元被认为是改变认知神经科学的重要发现,它的发现为迄今为止许多行为实验难以检验的心智或认知现象提供了一个统一的研究视角。然而,镜像神经元在社会认知活动中的重要作用却引起了研究者的激烈争论。系统回顾镜像神经元研究中的争议,可以尝试以争论焦点出现的逻辑和性质为依据将其划分为两类:一类是关于镜像 “内涵”的争议,主要包括镜像神经元是否存在及其起源的争议。另一类则主要围绕镜像 “外延”的争议, 即有关镜像神经元系统和的争议。未来的研究必须摒弃将镜像神经元视为 “圣杯 ”的神经还原主义倾向,将之视为一个由多个子系统组成的开放的复杂巨系统,并将焦点转向关注镜像机制。
关键词
镜像神经元; ; ; 镜像神经元系统; 镜像机制
分类号 B845
1 前言
意大利帕尔马大学的 di Pellegrino, Fadiga, Fogassi, Gallese和 Rizzolatti (1992)利用单细胞记录技术在恒河猴的运动前区皮层下部边缘位置 (F5区, Brodmann 6区腹侧边缘 )首次发现了一些具有特殊属性的神经元 , 它们在恒河猴自身执行目标导向 (goal-directed)手部动作或者观察同类执行相似动作时都被激活。由于这些神经元能像镜子一样映射其他个体的活动 , Gallese, Fadiga, Fogassi和 Rizzolatti (1996)和 Rizzolatti, Fadiga, Gallese和 Fogassi (1996)在进一步的单细胞记录研究中将其称为“镜像神经元” (mirror neurons)。镜像神经元的发现所带来的影响无疑是革命性的, 它们将研究者的目光从对知觉 –行为的探索转向了寻找人类镜像神经元活动的跨学科研究,这对个体的动作模仿学习、、语言习得和意图理解等社会认知活动的展开也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镜像神经元甚至被描述为“心理科学的DNA”或 “塑造文明的神经元 ” (Ramachandran, 2011)。然而, 虽然在镜像神经元发现至今的余年内 , 相关的研究报告一直以几何级数递增 , 但研究者却很难从这些纷繁的研究成果中听到和谐的声音 , 更多的是无休止的激烈争论。这些争论有的来自严谨的实验室实验(Eshuis, Coventry, & ulchanova, 2009; Lingnau, Gesierich, & Caramazza,2009), 有的则来自理论性的反思 (Hickok, 2009, 2013; Gallese, Gernsbacher, Heyes, Hickok, & Iacoboni, 2011; Kosonogov, 2012; Casile, 2013;Caramazza, Anzelotti, Strnad, & Lingnau, 2014)、哲学思辩 (Borg, 2007, 2012; Uithol, Van Rooij, Bekkering, & Haselager, 2011)或者对当前研究的元分析 (Molenberghs, Cunnington, Mattingley, 2009,2012)。由此带来的影响直接质疑了 20年来基于镜像神经元及其系统提出的种种假设 , 包括动作目的的编码与模仿 (Cook & Bird, 2013; Caggianocomet al., 2013), 以及的 “碎镜理论 ” (Fan, Decety, Yang, Liu, & Cheng, 2010; Hamilton, 2013)。因此,系统澄清其中的争议将有助于研究者正确认识镜像神经元的功能,从而把握住镜像神经元研究未来发展的脉搏。由于镜像神经元在动作理解 (action understanding)与模仿 (imitation)上的作用是有关其功能最初也是最保守的假设 (Rizzolatti & Craighero, 2004; Hickok & Hauser, 2010; Rizzolatti & Sinigaglia, 2010; Frith & Frith, 2012), 对镜像神经元在动作理解上作用的质疑将直接构成对相关理论的瓦解 (Hickok, 2009; Kosonogov, 2012)。因此, 梳理该领域中存在的争议将成为所有相关讨论的基础。在本文中,作者尝试以这些争论焦点出现的逻辑关系和性质为依据将其划分为两类:一类是关于镜像 “内涵”的争议,主要包括镜像神经元是否存在及其起源的争议。另一类则主要围绕镜像“外延”的争议, 即有关镜像神经元系统 (mirror neuron system)和镜像机制(mirror mechanism)的争议。
2 关于镜像“内涵”的争议
di Pellegrino等(1992)在恒河猴的 F5区发现镜像神经元之后,提出了另一个十分有趣且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即 F5区在人脑中的同源体大部分在 Broca区, 这是否是巧合? Gallese等(1996)和 Rizzolatti, Fadiga, Gallese等(1996)在利用单细胞记录技术绘制恒河猴镜像神经元脑区分布时同时注意到了这个问题,F5区在人脑同源体中是否真的也存在镜像神经元? Rizzolatti, Fadiga, Matelli等(1996)等利用 PET技术取得了一些收敛性的证据 (converging evidence), 并认为在人脑的颞中回 (middle temporal gyrus, Brodmann21区)、颞上沟 (superior temporal sulcus, STS)和额下回尾部(inferior frontal gyrus, IFG, Brodmann45区)存在具有镜像属性 (mirror properties)的神经元。由此拉开了关于人脑中镜像神经元是否存在及其起源,镜像神经元系统与镜像机制等问题争论的大幕。
目前, 由于研究对象和技术的局限性, 研究者不可能随意在人脑疑似镜像神经区域进行单个神经元神经电生理活动的研究。人脑中是否存在镜像神经元的确凿证据一直无法获得。幸运的是,当前在这一问题上已经取得了一些突破性的进展, 越来越多的证据指向人脑中存在镜像神经元这一假设。此外,同样引人关注的还有镜像神经元的产生机制, 对该问题的争议还未得到彻底解决。
2.1人脑中镜像神经元的存在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关于人脑中是否存在镜像神经元的争论表面上可能更多地集中在其研究结果的间接性上。恒河猴 F5区混合存在着空间位置非常接近的视觉属性的、运动属性的、视觉–运动属性和听觉 –视觉属性的镜像神经元 (Kohler et al., 2002; Keysers et al., 2003)。人脑皮层中可能也存在相似的神经元 (Shmuelof & Zohary, 2005; Gazzola, Aziz-Zadeh, & Keysers, 2006; Keysers, 2009; Mukamel, Ekstrom, Kaplan, Iacoboni, & Fried, 2010)。由于当下广泛采用的 PET和 fMRI脑成像技术只能通过被试在有效执行动作和有效观察动作过程中所激活的脑区存在着空间重叠部分来证明镜像神经元的存在,但这些成像技术的分辨率使它们无法确定在有效执行动作和有效观察动作过程中都有激活的三维像素点中的神经元是相同的(Chong, Cunnington, Williams, Kanwisher, & Mattingley, 2008; Dinstein, Thomas, Behrmann, & Heeger, 2008; Dinstein, 2008; Keysers & Gazzola, 2009a, 2009b)。
造成这种争论的实质是:研究中的镜像神经元缺少操作性定义,或没有准确的操作性定义。那么, 究竟何为镜像神经元? Rizzolatti和 Craighero (2004)在迄今为止该领域具有广泛影响力的一篇综述中明确给出了操作性定义: (1)镜像神经元本身是一群特殊的运动神经元 (motor neuron)。即, 它首先应在个体执行动作时放电 (motor discharge); (2)除了在运动时放电,镜像神经元的活动还必须具备感觉 –运动的对应关系 (sensory-motor association)。例如, 几乎所有镜像神经元在对感觉刺激(包括动作的视觉刺激及与动作相关的听觉刺激)的反应与其编码的运动反应方面呈现出一致性。即,不仅仅是在自身执行某一动作时放电,而且在观察到他人做类似动作时也放电 (Glenberg, 2011)。这就是“镜像” (mirror)的意义。这两个特征将许多仅具备镜像属性的神经元排除了出去。例如, Hutchison, Davis, Lozano, Tasker和 Dostrovxky (1999)等曾以接受扣带回切断术 (Cingulotomy)的患者为研究对象,发现在人类大脑的扣带皮层 (cingulate cortex)上中存在一类与疼痛有关的神经元, 它使得人类的共情体验会出现一种 “镜像现象” (mirror phenomenon)。这种神经元不仅对作用于患者有害的机械刺激(例如, 针刺手指)产生反应, 也会对患者观察作用于实验者的相同刺激产生反应。不过,虽然这类神经元与镜像神经元在功能上极其类似,但它们是一种感觉神经元 (sensory neurons), 不具备运动属性,也就不能被归入镜像神经元。
以此作为标准不难发现,在当前的研究中存在对“镜像神经元 ”这一术语的滥用。一方面, 一些研究者缩小了镜像的内涵,只承认经典镜像神经元系统(classical mirror neuron system)中(额下回的后部、顶叶皮层 )的神经元统为镜像神经元。另一方面,另一些研究者则任意扩大了镜像的内涵,将只具备镜像属性而不具备运动属性的神经元也纳入镜像神经元的范畴 (Brown & Brüne, 2012)。这导致研究者无法确定在实验中观察到的被激活的神经元就是其所要研究的镜像神经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