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新的观———塞西的智力生物生态学模型述评
丁芳(山东教育学院,济南,250013) (华东师范大学心理学系,上海,200062) (华中师范大学心理学系,武汉,430079)
【摘要】美国心理学教授塞西在对传统智力心理测量学理论批评的基础上于1990 年提出了信息加工取向的智力的生物生态学模型。这一模型主要有四个基本假设,即智力是一个多种资源系统;生物潜能与环境力量的相互作用;适宜的“最近过程”是智力发展的“引擎”;把“动机”整合到智力发展中。塞西智力的生物生态学模型为我们揭示人的智力的本质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
关键词: 智力
20 世纪80 年代以来,西方出现了一些颇有影响的信息加工取向的现代智力理论,其中主要的代表性理论有加德纳( Gardner) 的多元智能理论、斯腾伯格(Sternberg) 的三元智力理论、塞西( Stephen J .Ceci) 的智力的生物生态学模型等。国内关于前两者的介绍颇多,而较为系统全面地介绍后者的文章,至今尚未见到。现不揣浅陋,对这一重要的智力理论予以简要的述评以就识于国内同行。
1 塞西对传统智力心理测量学理论的批评
美国康奈尔大学心理学教授塞西是当代一位在智力研究领域颇有影响的人物。智力的生物生态学模型(the bio2ecological model of intelligence) 是他经过多年的潜心研究与实验于1990 年提出的一种新型智力理论。
塞西认为〔1〕,由于发展学家对心理测量学的忽视,导致了不太注意关于最一般的智力因素———g的细致的推理和完善的说明。他认为这是很遗憾的。在心理测量学研究中有两个重要的方面与发展学家没有太大关系:一是心理测量学的主要智力模型没有明确地表明将型转换成认知表现型的心理机制;二是这些模型重点不在转变机制上,即仅仅描述h2 (heritability ,即遗传力) 或g 随着年龄而变化但没有解释有机体的认知系统是如何随着时间而展现的。简言之,在发展学家看来,心理测量学倾向于多“测量”而少“心理”。
传统的心理测量学理论认为,存在一个单一的、普遍的能力即一般智力或g。因为无论何时将一套不同的心理测验(如言语推理、文化知识和空间能力) 施测于不同的被试,他们的得分均具有内在的相关性。然而,塞西提出了几种不同认知测验之间存在相关的解释,但没有一种解释采用的概念是基于 g 的。他认为g 出现在这么多统计分析中的一个原因是心理测验作业的因素分析研究可能产生一般智力的测量,因为这些研究依赖于涉及许多独立的认知能力操作的任务,这些认知能力相互作用而导致成功作业;另一个原因是包含在一套心理测量学测验中的一些认知测验需要对内在心理表征进行一般程度的说明,而这是由不同的测验来完成的。
传统心理测量学理论认为一般智力是以生物学为基础的。某些证据来自于g 的测量与h2及其他的层级建构相关,也与各种生理测量(脑血流动、诱发电位记录、中枢神经传导速率和振动) 有关。但塞西指出,有关支持g 的生物学解释的证据的增加会 导致一些不同的解释。例如,以往对于h2的解释可 能是误导的,因为一般计算出的h2只能指“现实化了的(actualized) ”基因变量的比例。由于发展中的机能的生态(环境) 是未知的,因而它们造成的基因变量的数量也就不确切。
传统心理测量学理论认为, IQ 测验是基于生物学的一般智力的良好的测验,因为它要求许多“智慧努力”(从言语推理、阅读理解和文化知识到数量、空间和机械能力) 的参与。IQ 测验可以预测事业成功、学校成绩和训练分数,而不是对特殊认知能力、动机或相关背景经验的测量。塞西认为,由于因素分析技术能够获得与IQ 相关的一个一般因素,一些心理测量学理论家就得出结论,这种相关性提供了IQ 测验是有效测量一个真正唯一且一般的因素的证据。然而,这种推理是一种循环论证。我们很容易设想, IQ 是一些相同个体测验的合成品。因此, IQ 测验就可以被看作是一组分离的认知因素的标志,而不是一个真正一般因素的档志。g 在具有一般或一般以上认知能力的人中比在低认知能力的人中要小。这就意味着作为20 世纪智力研究的核 心———“一般智力”的概念可能是一个误称,行为最一般的个体或许是那些低智商的人。
2 智力的“生物生态学模型”
在智力的生物生态学模型中,塞西提出[2 ] ,智力是先天的潜能、环境(情境) 和内在动机相互作用的产物。塞西相信人具有“多种由特殊的情境所培养的天生潜能”,一个个体可能在某些智能上很强,而在另一些智能上很弱。生物生态学模型在本质上是发展性的和具有过程倾向的。
塞西通过对智力发展的研究提出了生物生态学模型的4 个理论假设[1 ,3 ]：
智力是一个多种资源系统。也就是说,个体存在多种、部分上由遗传决定的认知潜能。塞西提出这一假设是基于不同个体在进行相同的认知操作时都会遇到特殊领域的难题和显示出跨任务的低相关性。根据生物生态学理论,每个人的天生能力都来自于一种生物资源库系统(a system of biological re2source pools) ,这些多种资源库在统计上是彼此独立的。每种系统能控制人的不同方面的信息加工能力,如对比—觉察技能、能力和视觉旋转能力。
生物潜能与环境力量的相互作用。塞西认为,生命伊始就存在着生物潜能(如储存、扫描和提取信息的能力) 与环境力量的相互作用。与环境资源的相互作用决定了一种先天的认知潜能的发展是否成功。特定领域的认知过程、知识和一个人的情境有助于形成和发展他的生物学倾向。反过来,一个人的生物学倾向又有助于塑造他的情境。这个不断相互作用的过程导致了潜能与情境的不断地渐次变化。换句话说,就是生物潜能与生态情境的相互作用所导致的一组变化对塑造每个人的发展产生了持续不断的作用。二者发生相互作用的具体时间对于智力发展有时是很关键的。在发展的敏感期,如果一些神经联系没有获得特定的环境刺激,这些神经联系就会消失。当神经联系丧失时,特定的潜能就不会充分地发展。同样的,特定的环境经验能导致丰富神经联系的形成,这些神经联系又可以促进个体认知能力的发展。
适宜的“最近过程”是智力发展的“引擎”。个体的环境资源具有相互联系的两种类型[2 ]：一种类型叫“最近过程(proximal processes) ”,它包括发展中的与周围环境中其他的人、物体、活动和符号之间的持久性的、互补性的相互作用。这些积极的相互作用可使儿童逐渐形成更为复杂的智力行为方式。此外,适宜的最近过程因个体的发展状态而有所不同。比方,对而言,最近过程可能是其与照料者之间的一种活动;而对小学生来说,最近过程则可能是其与教师或同学之间的活动。塞西认为,最近过程是推动智力发展的引擎,是将基因型转换为表现型的机制。这与心理测量学派的观点相似,因为可以看出,随着环境变量的减弱遗传变量会相对越来越强。当最近过程在儿童的环境中处于高水平时,最近过程有助于提供给儿童相互作用的经验,这不仅可以提高h2 ,也可以缩小群体差异。另一种资源类型叫“远端资源(distal resources) ”,它包括影响最近过程的方式和质量的个人环境方面。许多稳定的远端资源(像书和邻里关系) 更有利于最近过程。而高水平的最近过程是与高水平的智力行为相联系的。例如,父母的背景、父母类型和应激水平是远端资源,它们有助于塑造能导向相关最近过程的亲子之间的相互作用。长大后,在婴儿期形成安全的儿童比那些没有形成安全依恋的儿童更有可能在学校中有较好的表现。根据生物生态学的观点,考察儿童所处的生态或环境维度是很重要的,因为环境在两个方面制约着最近过程的作用。首先,环境包含着可输入最近过程以使其最大限度地发挥作用的资源。其次,大些的环境提供了能从最近过程中获益所必需的稳定性和必要性。大量的研究表明,如果不考虑个体的社会阶层、所属民族或能力水平,那么环境越不稳定,个体的发展结果就越差。
应把“动机”整合到智力发展中。生物生态学观点的一个重要特点在于把动机作为一个关键成分整合进了模型中。动机驱使个体去利用他们的天生能力和独特环境的优势。当人们在特定领域被动机所驱使时,他们倾向于精心操作和这些领域有关的信息的心理表征。因为这些心理特征的操作会导向更有效的认知加工,所以如果信息是在某些与高动机相伴的知识领域背景之下,个体经常能更好地加工和恢复信息。研究表明,动机存在与否以及动机强度如何,对个体智力的发展和在智力任务上的表现都有重要的影响。例如,塞西和里克(Ceci & Liker ,1986) 发现[2 ] ,那些在赌塞马中非常成功的人为预测赛马优胜者而产生的复杂的心理策略并不能说明他们在其他情境下同样复杂或同样类型的推理。实际上,这些人的IQ 还稍低于平均水平的IQ。跨知识领域的智力操作的不一致是由于动机的原因。类似的,给定知识领域的知识也会影响一个人的心理加工和推理技能,于是导致了跨知识领域的智力操作的不一致。
3 对智力的生物生态学模型的简单评价
在解释为什么人类的智能操作经常是在某些情境中较高而在另一些情境中较低时,智力的生物生态学模型强调智力行为的广泛性、适应性和复杂性。通过这种强调,它超越了狭窄的、静态的智力概念。尤其是这一理论有助于解释心理能力是如何跨越时间和情境而发展和变化的。它不像某些传统的智力理论,生物生态学模型注意到了广泛的生理的、认知的和发展的研究。
智力的生物生态学模型在先天与后天问题上有突破。在塞西的理论中,先天是指生物潜能,后天是指生态。传统的先天概念是指遗传素质,主要指脑及神经系统。而生物潜能并不仅限于此,包括储存、扫描、提取信息的能力等受生物学影响的认知潜能,其中的核心概念就是遗传力。传统的后天概念是一种一般的、狭义的概念,主要指物理环境、社会文化等。而生态概念是一个丰富的、整合的概念,包括最近过程和远端资源,涉及儿童与周围环境的相互作用和环境中影响最近过程的形式和质量的方面。塞西的智力模型扩展了斯腾伯格的理论,从更深的角度强调情境的作用。
智力的生物生态学模型强调遗传与环境的相互作用在智力发展中的作用。塞西强调生物潜能与环境力量的相互作用,力图以动态的、整体的观点去全面把握人的智力的本质。他创造性地提出了“最近过程”的概念,赋予智力发展中的相互作用以新的含义,也使得相互作用更加具体化。这一理论以一种相互作用的观点,从发展和情境这一全新的视角对已有的的关于智力的生物学方面的和认知方面的研究结果进行了重新审视,这有助于我们更全面地理解智力及其发展。
智力的生物生态学理论接近于“衍生论”的观点,两者是同构的。衍生论(epigenesis) 是英国爱丁堡大学遗传学教授瓦丁顿(Waddington) 提出的。衍生论属于后成说。它强调后天的演化或发育是一种内部遗传物质在环境作用下的重组过程。表现型的发展取决于发育着的有机体与环境的相互关系。基因型成为一种“后成基因型”,即遗传物质或基因结构本身也是在后天逐步衍生形成的。表现型被看作是一种多层次的调节的发展过程的产物。可见,衍生论对基因型和表现型并不作出严格的对立和区分。基因结构与环境因素不再是对立的二极,而是构成了一个统一系统。[ 4 ]从塞西的智力生物生态学理论的基本观点我们可以看出,他的观点接近于衍生论的观点,认为遗传结构本身在变、在构造、在逐步显现,强调前面建构对后面建构的影响,因此这一观点也属于后成基因型,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预成型。所不同的是,塞西将儿童置于更广泛的社会背景上。塞西将动机整合到智力发展中,这使我们对智力的认识更加全面。智力研究传统上长期以来是对智力内部的构成因素进行研究,智力发展就是内部智力因素的不断展现。显然这是一种静态的智力观。而塞西提出动机在智力发展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这是他的一个创新。动机概念的提出,体现了塞西在个体智力发展中强调主体的能动作用。个体在动机的驱使下不断发展、丰富着自己的智力,因而也更加看出他的智力观是一种动态的观点。
生物潜能、情境(背景) 、知识三要素的统一是该理论的特点。塞西认为这三个要素统一于个体智能发展的过程中。生物潜能是基于生态学的,但它们的显现依赖于个体在特定情境中积累的知识。在生物潜能与情境的相互作用中,知识是作为一个中介变量存在的。生物潜能由基因型转换成表现型,也就是在与外部环境的相互作用中表现为个体智力的发展,主要是由个体所具有的知识影响的。如果没有知识的作用,那么生物潜能与情境之间的关系就会太过简单。
当然,塞西智力的生物生态学模型并非完美无缺。塞西智力的多资源说还是局限于传统的认知领域,而不像加德纳一样,将智力扩展到更多元的领域。现代智力研究表明,个体智力的发展并不仅仅涉及认知领域。塞西本人对其理论的核心概念“最近过程”似乎并没有解释得很清楚,尤其是对于它作为“由基因型转译为表现型的机制”解释得是更为模糊。这无形中削弱了它的理论感染力,使得这一理论的影响力大大减小。而且,智力的生物生态学模型研究对教育理论与实践的指导意义,也有待于进一步发掘。
4 参考文献
1 Ceci SJ , Bruck M . The Bio 2 Ecological Theory ofIntelligence： A Developmental 2 Contextual Perspective . InDetterman DK ( Ed . ) . Current Topics in HumanIntelligence： Vol 4 . Theories of Intelligence . Norwood ,New Jersey：Ablex Publishing Corporation ,1994：65284
2 Davidson J E , Downing CL . Contemporary Models ofIntelligence . In Sternberg RJ ( Ed . ) . Handbook ofIntelligence .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0：34249
3 Ceci SJ . On Intelligence ……More or Less：A Bio2EcologicalTreatise on Intellectual Development . Englewood Cliffs ,NJ：Prentice2Hall (Century Psychology Series) ,1990
4 李其维著1 破解“智慧胚胎学”之谜:皮亚杰的发生认识论1 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9：87 - 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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