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别“正常”行为和“异常”行为是心理学的基本任务。对异常行为的界定在决定一个人是否被诊断为中起关键作用,并且诊断又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病人接受的治疗。然而,区分正常与异常的界限并不像你所认为的那么清晰。所有的行为可以被看做是位于一个连续的轴上,正常或称为“有效的心理功能”位于一端,异常或“心理疾病”位于另一端。
在这个连续的轴上,决定人的一种特定行为在这个轴上所处的位置通常是精神卫生专业人员的责任。为了做这个决定,临床心理学家、家和其他行为科学家及临床医生可以应用下面的一条或多条标准。
• 行为场合。这是一种主观判断,但你知道,某些行为在某个特定的情景中显然是古怪的,而在另一个特定情景中就没那么显眼。例如,你在院子里给草坪浇水没有什么古怪,而你在暴风雨中给草坪浇水就是行为古怪!判断行为古怪必须认真考虑行为发生的场合。
• 行为持续存在。我们都曾有过疯狂的时刻。一个人有可能偶尔表现不正常行为,不一定证明他患了精神疾病。例如,当你正沿着一条繁华的商业街的人行道散步,你忽然收到了一些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然后你忍不住跳起舞来,就这样经过了大约半个街区。尽管这种行为有些不正常,但并不表示你精神异常,除非你一直跳下去,每周或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如此。因此,对精神疾病的这一诊断标准,要求一个古怪的、反社会的或失控的行为模式持续存在。
• 社会偏差。当一个人的行为严重违反了社会期望和规范,这种行为就可能被认为是社会偏差。当偏差行为非常极端和持久,如幻听和幻视,就是精神病的证据。
• 主观痛苦。我们通常知道自己的心理问题及其给我们带来的苦楚。当一个人是如此害怕封闭的环境,以至于他或她不能乘电梯,或者某些人发现自己不能与别人建立富有意义的人际关系,不需要专业人员的提醒,他们就清楚自己正处于心理痛苦之中。精神卫生专业人员做出心理诊断时,把主观痛苦看作是一种重要的指标。
• 心理障碍。当一个人发现,由于心理问题他不能满意地生活了,这就可以被认为患了心理障碍。例如,一个人害怕成功,因此,生活中的每一次新的努力都会在某种程度上遭到他所患心理障碍的破坏。
• 对功能的影响。一个人的问题行为对其过自己想要的或社会可接受的生活能力的干扰程度,可能是心理诊断中最为重要的因素。某种行为可以是古怪的、持续的,但如果它没有伤害你的生活功能,就不代表真正的病理特征。例如,假设你有一个不能控制的需要,即每天晚上睡觉之前,站在你的床上唱国歌。这种行为当然是古怪的和持续的,但除非你把邻居吵醒或干扰了家庭其他成员,否则你的行为只对你个人的一般生活功能有很小的影响。因此,它不能被归类为临床问题。
精神病的这些症状和特点,都依赖于心理学家、精神病学家和其他心理卫生专业人员的判断。因此,前面的指导标准存在两个问题:心理卫生专业人员真能区别精神疾病和精神健康吗?区别错误的后果是什么?大卫· (David )在其著名的精神病院研究中对此进行了探讨。
理论假设
罗森汉的问题是:决定观察者(即做诊断的那些人)做出心理诊断的,究竟是由于病人本身具有的特征,还是病人所处的环境或场合。他推想,如果精神疾病诊断标准的制定和精神卫生专业人员所接受的诊断训练是恰当的,那么,专业人员应该能鉴别心智健全和心智不全(专业名词“心智健全”和“心智不全”是法律术语,心理学中不常用。这次之所以使用,是因为它们具备大众所通常理解的意义,因此罗森汉把它们引入他的研究之中)。罗森汉提出,一种检验能否正确鉴别潜在病人心理健康专业能力的方法是,让一些心理健康的正常人设法进入精神卫生机构,看看那些负责诊断的人员能否发现这些人实际上是心理健康的。如果这些假病人的行为在医院里和在日常生活中一样,且医务人员没发现他们是正常的,那么这证明在精神疾病诊断中环境因素的影响大于病人自身因素。
方法
罗森汉招募了8 个被试(包括他自己)来做假病人。这8 个假病人(3 女、5 男)由1 名研究生、3 名心理学家、1 名小儿科医生、1 名精神病学家、1 名画家和1 名家庭主妇组成。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把自己送进12 所精神病院,这些精神病院位于美国东海岸和西海岸的五个州。
所有的假病人都说相同的指导语:他们打电话到医院,并预约医生。到了医院后,他们说能听到“无意义的空洞”(empty)、“空闷的”(hollow)和“砰”(thud)等声音。除了这一个症状以外,所有被试的言行完全正常,并且给问诊者的信息都是真实的(除了他们为了隐藏研究目的而改变了自己的姓名和职业)。经过面谈,所有的被试被收入不同的医院。除一人外,其余均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
一旦进入医院,所有被试不再表现任何伪装症状,而且行为正常。被试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出院。直到他们分别说服医务人员他们心理很正常,才得以离开医院。所有被试都把自己的经历记录下来。最初,他们只是偷偷在记,但不久就发现这种隐藏是没有必要的,因为“记录行为”本身被医务人员解释为他们疾病的另外一个症状。所有被试的目标都是尽早出院,所以,他们的行为表现像是模范病人,与医务人员合作,接受所有的药物治疗(但不把药物吞下去,而是扔到马桶里冲掉)。
结果
这些假病人的住院时间从7 天到52 天不等,平均住院时间为19 天。在此研究中关键的发现是:没有一个假病人被医务人员识破。在出院时,他们的心理状况被称为“精神分裂症缓解期”,记录在他们的病历中。他们还记录下了其他有趣的发现和结果。
尽管医院的医生、护士和其他医务人员没能鉴别出假病人,其他真病人却不那么容易被欺骗。在假病人所在的三个医院中,118 个真病人中的35 人对被试表示怀疑。怀疑被试不是真正的精神病人。他们这样评论:“你不是疯子!你是记者或编辑,你们是来检查医院的!”
病人(无论被试还是真病人)与医务人员之间的交流是很少的,而且常常是怪怪的。这个研究中,通过假病人做的一个试验:接近不同的医务人员,通过问一般的、正常的问题试图与他们进行言语交流(如,我什么时候可以康复?或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表8—1 总结了他们得到的反应。
表8-1 医生和工作人员对假病人所提问题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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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应 精神病学家(%) 护士和看护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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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前行,避免正面接触 71 88
有目光接触 23 10
短时间停留和聊天 2 2
长时间停留和谈话 4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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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摘录自“On being sane in insane places.”Science, 179, 255-258,1973.再印版获AAAS许可。
当假病人提问获得来自主治医师的回应时,常常有类似下面的对话形式:
假病人:“劳驾一下,医生,你是否能告诉我,我什么时候可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