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阴谋论最初非心理学术语,但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渐渐进入心理学研究者的视野。在心理学的研究视角下,阴谋论被视为个体对将重大事件解释为有组织的密谋行动这类说法的接受与相信。研究者开发了阴谋论的测量工具,包括具体和一般层面的阴谋论问卷。对于阴谋论影响因素的探讨发现阴谋论与随和性、开放性、、等、、动机因素密切相关。且大量研究还探讨了阴谋论的影响后效,发现其会对个体在政治、健康、环保等层面的行为产生影响。未来研究者应加强对阴谋论的实验研究;且应逐步在国内开展研究,以探讨中国人阴谋论倾向的特殊成因;最后应积极探索阴谋论的干预策略,这将会给培养国民理性平和的社会心态带来启示。
【关键词】 阴谋论 直觉思维 秩序需求
1969年被誉为人类历史上“一大步”的阿波罗登月计划(Apollo-era moon missions)是真实的吗?英国Diana王妃的车祸遭遇只是一次意外吗?近现代以来,许多重大的历史事件都被蒙上了阴谋论的阴影(Swami et al., 2013),进入21世纪后,阴谋论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比如有传言HIV是用于种族灭绝和人口控制的人造病毒、美国政府掩盖了外星人造访地球的事实。尤其是在网络迅速发展的影响下,阴谋论常常短时间即可在世界范围内引起轩然大波——这从此类主题的畅销书所受到的广泛关注和热议中可见一斑(Knight-Jadczyk & Quinn, 2006; Thomas, 2013)[1]。那么种种阴谋论究竟是荒诞无稽之谈,还是揭露了“不为人知”的事实?也许这是历史学家、政治学家、社会学家较为关注的。心理学家则更为关心阴谋论与哪些心理因素有关;其会对公众的心理与行为产生怎样的影响。基于此关注视角,心理学家展开了大量的探索。
[1]在一些文献中也会使用belief in conspiracy theories, conspiracy beliefs, conspiracy ideation等词组表达阴谋论,表面上可以直译为阴谋论信念或阴谋信念,但本文整体上统一翻译为阴谋论这一较为通用的表达(在介绍具体研究工具时对于有些问卷中出现的词汇会直译成阴谋信念)。
1 阴谋论的概念与测量
1.1 阴谋论的概念
阴谋论最初非心理学术语,早先在一些权威词典、政治或历史学书籍中就出现了对其概念的阐释。在《美国传统英语词典》中阴谋论(conspiracy theory)被定义为有组织的密谋行动而非个人行动的理论。美国历史学家Hofstadter(1966)认为阴谋论是对重大政治(或社会)事件作出的未经证实的、不太合乎情理的说法,该说法宣称事件是权力群体或组织秘密联合策划的行动。而自1994年Goertzel发表belief in conspiracy theories一文后,阴谋论渐渐进入心理学学者的视野。心理学学者多将阴谋论表述为一种广为流传的社会信念:认为有权力组织秘密联合、协商,旨在达到不为人知、不正当目的(Swami et al., 2011; van Prooijen & Acker, 2015; van Prooijen & Jostman, 2013)①。当然,阴谋论绝非西方社会特有的现象,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早已深藏着阴谋论的元素。如先秦纵横家代表著作《鬼谷子.摩篇》有言:“古之善摩者,如操钩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故曰:主事日成,而人不知;主兵日胜,而人不畏也。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又如稗官野史过去一直认为,清朝雍正皇帝可能是通过窜改遗诏而谋夺皇位的。此类阴谋论在中国历代层出不穷。综合以上表述,笔者认为在下,阴谋论是一种将某些历史或当代事件视为有权力组织(个人)暗中蓄意预谋以达成其预定目的解释倾向。
1.2 阴谋论的测量
对于阴谋论的测量,研究者通常会根据关注事件的不同而编制相应的测量工具。其中较为流行的是Darwin, Neave和Holmes (2011)编制的阴谋论问卷(Conspiracy Theory Questionnaire, 简称CTQ)和Swami及其同事(2010)编制的阴谋信念问卷(Belief in Conspiracy Theories Inventory, 简称BCTI)。他们都是广泛选取世界范围内典型的阴谋论作为问卷项目,要求被试评定对这些项目的同意程度。阴谋论问卷包含38则阴谋论,例题如:有些专门的政府机构试图使UFO目击者沉默。问卷是9点计分(1表示极其不可能;9表示非常肯定)。阴谋信念问卷包含15则阴谋论,例题如:Kennedy总统的遇刺是一起精密策划的密谋行动;问卷是9点计分(1表示完全错误;9表示完全正确),且问卷已在英国、澳大利亚、马来西亚等地区广泛被使用(Swami et al., 2011; Swami, 2012)。
上述两种阴谋论问卷均是单维结构且存在一些缺陷:第一,除alpha系数之外,问卷无法给出其他重要的心理测量学指标;第二,即使是关于同一事件的阴谋论,在不同的问卷中表述的不同会造成被试作答反应的偏差。第三,跨文化适用性问题。一些问卷涉及到的阴谋论,不是所有文化背景下的群体都十分熟悉。例如阴谋信念问卷中提到的“世界新秩序”(new world order)阴谋论也许对于一些人来说十分陌生。Swami等(2011)也曾指出自己过去的研究(Swami et al., 2010)中的不足,即研究使用英国样本调查其对“美国911事件阴谋论”的态度,这显然会影响到结论的推广。
而后来研究者编制的一般阴谋论似乎能够弥补上述不足,其中,Imhoff和Bruder(2014)编制了阴谋心态量表(Conspiracy Mentality Scale),共12道题,且为单因素结构,量表中没有提及任何阴谋组织或团体,而是采用一般性表述,如“世界上发生的很多事情都不为公众所知”,通过验证性因素分析发现量表的结构效度良好(χ2/df=2.90, GFI=.98, TLI=.98,CFI=.99, RMSEA=.07),15天、1年后的重测信度分别是.88,.67。Brotherton, French和Pickering (2013)编制了一般阴谋主义信念量表(Generic Conspiracist Beliefs Scale, 简称GCB),共15道题。目前,无论是一般阴谋主义信念量表还是阴谋心态量表都还只是在西方文化背景下使用。而Bruder, Haffke, Neave, Nouripanah 和Imhoff(2013)编制的阴谋心态问卷(Conspiracy Mentality Questionnaire, 简称CMQ)在最初英文版本的基础上,随后又被翻译成土耳其语、德语,该问卷共包含5道题。研究者使用问卷对3个国家的7766名被试施测,发现该问卷在三种语言版本中都是单维结构。
2 阴谋论的影响因素
在概念界定、研究工具编制的基础上,研究者继续探讨了阴谋论的影响因素,包括人格、认知、动机、社会因素这几个层面。
2.1 人格因素
一直以来,大五人格与阴谋论之间的关系备受关注。研究发现在五个人格维度中,与阴谋论较为相关的分别是随和性与开放性,其中随和性与阴谋论负相关,这反映出阴谋论者较难与他人建立和睦、相互协作的关系(Swami et al., 2010, 2011; Swami & Furham, 2012)。而另一个大五维度——开放性与阴谋论之间的正相关反映出阴谋论者更易于接受一些新奇的观点(Bruder et al., 2013; Swami et al., 2010, 2011)。然而,大五人格与阴谋论之间的关系也存在不一致的研究结论。Brotherton等(2013)的研究对没有得到随和性、开放性与阴谋论之间的关系,反而发现尽责性与阴谋论呈负相关。研究者对此进行了解释,认为低尽责的个体不太严谨、细心的性格特征,会使得其在面对大量信息时很难进行全面地考虑、判断,进而会盲目地相信阴谋论。也有研究发现神经质与阴谋论呈正相关,这可能是由于高神经质的个体常常有不,偏好穷思竭虑,进而更倾向于相信阴谋的存在(Swami et al., 2013)。因此,从目前来看阴谋论和大五人格的关系究竟如何,可能还需更进一步研究进行深入探讨。
阴谋论者也具有偏执倾向。偏执人格(paranoia)的主要特征是经常怀疑他人,对他人的意图、行为妄加猜测,认为他人(甚至是朋友、家人)对其有敌意,包括身体的威胁、不忠、欺骗、利用等等(Freeman, 2007)。以大学生、成年人等不同群体为考察对象的调查研究均发现了偏执与阴谋论的正相关关系(Brotherton & Eser, 2015; Darwin et al., 2011)。研究者对此的解释是,生活中高偏执的个体会对敌意信号更敏感;倾向于将一些中性的社会互动解释为攻击性的。这种过分的敌意归因偏见会使他们感知到周围存在充满敌意的阴谋。
2.2 认知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