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分析是精神分析治疗的重要途径。对治疗而言,梦的分析有助于理解症状的象征意义,有助于探索病因。对的普通或普通人而言,梦也是心理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梦的分析有助于他们认识烦恼的实质所在,从而客观地看待,更有效地实现自我。关于精神分析的梦的学说和分析方法,有三个里程碑式的人物:弗洛伊德、和弗罗姆。以下我们分别看看他们三位的理论,并体会它们之间的联系与区别。
一、:梦是被压抑的欲望的满足
真正对梦进行心理学的研究,始于弗洛伊德。弗洛伊德在1900年出版《梦的解析》一书,他把梦看成是人的本能欲望的满足,尤其是性本能欲望的满足。如梦见喝水、性交等,这一类的梦是欲望的直截了当的满足,这种梦的含义不言而喻,因而无须分析,也基本不具有心理学的价值。弗洛伊德所关注的是另一类的梦,即梦的隐义(内容)大多是本能欲望,但由于意识或内心中道德观念的检查作用,梦中的欲望满足方式往往象征性地表达出来。就是说,这种梦与神经症症状一样,是本能欲望的象征。弗洛伊德的梦论起初是为其治疗神经症服务的。为了理解其梦论,就应了解他的神经症的心理病理学。弗洛伊德认为心理疾病往往是性压抑的结果。性本能如果不能得到满足,在有的人身上,其性能量就可能退行,向童年方向倒退,于是
就以的方式加以满足,这就是性变态。如窥阴癖、露阴癖,其行为与儿童相似。我们观察儿童可以发现,儿童常常以偷看别人的阴部或当着众人暴露自己的阴部的方式来取乐。所以弗洛伊德说,变态的性生活就是儿童的性生活。但是性变态为社会和道德所不容,这就导致。为了避免焦虑,性冲动就化装,以不带性色彩的神经症症状表现出来,这样既可以使受压抑的性欲得到满足,又避免了道德的谴责。当然这一过程,当事人并未意识到。所以神经症是性变态的否定。这样,神经症症状是性满足的替代物,是非理性欲望的象征性满足。弗洛伊德认为,人在时,意识(超我或道德)并未完全放弃对本能欲望的监视作用,所以的欲望要通过化装,以象征的方式来加以满足。要理解梦的意义,就要分析梦境象征什么,而要弄清梦的象征意义,就要把梦与梦者的生活经验结合起来。弗洛伊德是第一位系统地以科学的态度研究梦的学者,他最大的贡献之一是揭示了梦的形成
机制。但他对梦的内容的理解却太狭隘,他只关注梦中的性内容,尤其是被压抑被遗忘的童年性经验,梦的分析就是去挖掘这些经验。也许从他个人的临床经验来看,有一定的合理性和治疗上的有效性,因为就他所接触的特定历史时期、特定地域和特定文化的病人而言,性压抑可能确实带有普遍性。尽管如此,他将自己关于梦的内容的解释视为普遍的解释,认为所有具有象征意义的梦都应从性特别是童年性经验来加以理解,这就未免太狭隘了。所以这种理论必然会遭到批评和修正。
二、荣格:梦是潜意识智慧的表现
荣格是弗洛伊德的才华最为卓越的弟子,他很早就认识到弗洛伊德的错误,并设法加以纠正。荣格的梦论与弗洛伊德的梦论的基本分歧是,弗洛伊德认为梦是被压抑的性欲的满足,荣格则认为梦是潜意识智慧的表现。在荣格看来,潜意识中充满了智慧,正如在弗洛伊德看来,潜意识中充满了欲望。荣格还断言潜意识中的智慧比意识更具有洞察力。在睡眠中,由于解除了压抑,潜意识中的智慧得以表现。荣格举出许多例证来证明自己的观点。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的几个月,荣格在一次旅途中,突然被一种压倒一切的幻觉镇住了:他看见一场大洪水把北海和阿尔卑斯山之间的北部和地势低洼的所有土地都淹没了。荣格写道:“我意识到,一场可怕的大灾难正在发展之中。我看见了滔天的黄色巨浪,漂浮在水面上的文明的残片及成千上万具被淹死的尸体。整个汪洋大海然后变成了一个血海。这一幻觉持续了大约有一小时。我感到迷惑不解和心里作呕,同时又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惭愧。”荣格在随后的几个月内,曾多次梦见类似的恐怖场面,如冰雪覆盖大地,冻死了所有的绿色植物。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荣格才真正理解了自己的梦:原来那些梦是对大灾难的预言。荣格进而修正了弗洛伊德过于强调早期经验的倾向,他把梦分为“回顾的”(retrospective)和“展望的”(propective),认为梦既代表过去的欲望,但也倾向未来,具有指出做梦者的目标的功能。这种向前展望的功能,是在潜意识中对未来成就的预测和期待,是某种预演、某种蓝图、或事先匆匆拟就的计划。它的象征性内容有时会勾画出某种冲突的解决。荣格梦论对弗洛伊德梦论的另一个方面的修正,是关于梦与潜意识的问题。弗洛伊德是从个人经验去寻找梦的意义;荣格不仅从个人经验,而且从种族经验去寻找梦的意义,认为后者是更为深层的。荣格提出集体潜意识概念,认为同一种族的个体,有些共同的、不为个体自觉的经验,但这些经验会在梦中表现出来。集体潜意识主要由一些原型(archetype)构成,如人类有生而怕黑怕蛇的倾向,这种倾向就可以视为原型,这是人类自古以来在黑暗中受到惊吓或遭到毒蛇咬伤的痛苦经验,世代相传的结果。荣格所谓的原型中还有阿妮玛(anima)和阿妮姆斯(animus)等等。阿妮玛指男人身上的特征,阿妮姆斯指女人身上的男性特征。就是说每个人的中包含着一些异性特征,人格中的同性与异性特征有冲突、有和谐,从而构成人的活动的动力之一,也成为梦的动因之一。荣格进而把梦看成是一种现象,认为梦中的声音不是我们自己的,而是由超越我们的更高来源所发出的声音。梦是比我们自己更伟大的智慧的启示。
三、弗罗姆:梦是人的天性的表现
弗罗姆在批判地继承弗洛伊德和荣格关于梦的学说基础上,提出了关于梦的第三种理论。弗罗姆认为,梦是人的天性的表现,是我们在睡眠状态下各种心理活动的有意义的和重要的表现。它既表现“合理的”或“不合理的”欲望,也表现理性与智慧。在梦中,爱与理性、欲望与道德、邪恶与善良都能得到表现。弗罗姆认为,这种观点既吸收了弗洛伊德和荣格的理论的合理的一面,又不是二者的简单综合,它比前两种理论包含更丰富的内容,也具有更广阔的解释性。弗罗姆的梦论是以他的社会潜意识理论为基础的。他一方面继承了弗洛伊德的潜意识理论,但他不同意只将潜意识的内容归结为性,而压抑也不仅是性压抑,因而梦也就不仅仅是性欲的满足。另一方面,弗罗姆也同意荣格从广泛的(不仅仅是性的)意义上理解潜意识的观点,认为潜意识中的智慧可能比意识更具洞察力,从而将梦解释为潜意识智慧的表现。但他不同意荣格用集体潜意识解释梦,即将梦归结为超越我们自身的祖先的启示,将集体潜意识看成是种族经验遗传的结果。弗罗姆认为潜意识中的智慧恰恰是我们自己最真实的智慧而不是祖先的智慧,压抑是由我们的现实处境造成的,是由我们生活于其中的社会文化造成的,因而我们的潜意识(梦)的内容往往是我们对自己现实处境的洞察,对我们生活于其中的社会文化的实质的洞察。但在觉醒状态下,这些洞察被假象和谎言掩盖了。正如弗洛伊德已经指出的,在梦中,非理性的冲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逃避意识的检查,换一个角度说,就是可以逃避社会禁忌的作用,使觉醒状态下被压抑的欲望得到替代的满足。睡眠比觉醒状态更自由。“我们不必再承受工作的重负,不必再实施攻击或防卫活动,不必再注意或控制现实。我们不必再注意外在世界,而只观察自己的内心世界,只孤立地思考自己。我们在睡眠的时候,也许是胎儿,也许象死尸,也许是天使,而不受‘现实’的法则所支配。在睡眠状态中,必然的王国让位于自由的王国……”(晨欣等译,1988,第17-18页)。“在睡眠的时候,由于我们和外界文化不再接触,因而使我们最邪恶及最美好的天性暴露无遗。”(叶颂寿译,1986,第41页)。尽管弗洛伊
德强调乱伦的欲望是梦的重要内容,但梦的内容要比乱伦、性等等广泛、丰富得多。不同时代不同文化的梦有很大的差异,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即梦的内容是在觉醒状态下受压抑的那些欲望和观念。从这里,我们很容易看出弗罗姆对弗洛伊德
的梦论的继承和发展。所以,梦突破了觉醒状态下的逻辑、语言和社会禁忌的作用,也就是突破了“过滤器”的作用,使潜意识的心理内容得以实现。这些潜意识的内容既不同于弗洛伊德的非理性的本能冲动,也不是荣格所说的先天的种族遗传的神秘经验,而是在一定的处境特别是在一定的社会文化条件下受压抑的那些心理内容。弗罗姆的梦论是其整个心理学说的有机组成部分。正如脱离了人类历史和文化,就不能理解潜意识;脱离了历史和文化,也不能理解梦。迄今为止的人类历史,除了原始社会,都是少数人统治多数人的社会,这种社会从根本上讲是由于物质生产不能满足所有人的基本需要。“僧多粥少”,“要坐下来吃的人太多,而桌子却又窄又小。”那些能够坐在桌旁享受的人,就竭力维护既得利益,压迫那些威胁到他们利益的人们。但这种压迫仅靠武力是不够的,还必须有一套机制去压抑人们的思想和感情,不让人们用理性去判断,也不让人们表达真实的。弗罗姆认为,人在清醒时,虽然是能动的,能确定目标、制定方案、付诸行动,但另一方面,由于各种现实利益(包括阶级利益)的考虑,由于意识形态和社会舆论的作用,我们常常不知不觉地生活于谎言或假象之中,生活于相互猜忌或憎恨之中。而我们的正确判断和爱的情感,却受到压抑。所以,在觉醒状态下,我们虽然是清醒的,但从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