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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系作品 的推荐序
推荐序二 / 郑世彦
阿德勒是一个矮子,大概比我还要矮一点儿。
我有多高?这么说吧,当初我报考警察,就因为身高不够而落榜。落榜就落榜,我只当缘分不够,总归是没有人骂我的。
可是,当初阿德勒与分手(阿德勒是第一个与弗洛伊德分道扬镳的人)的时候,弗洛伊德就骂他是个“变态”,以及是个“妄想、嫉妒和玩世不恭的矮子”。当然,阿德勒也回敬弗洛伊德了,他说弗洛伊德是个“骗子”,而他的就是“垃圾”。
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是“垃圾”,那阿德勒的理论又是什么呢?
1911年,阿德勒被迫离开了维也纳精神分析学会,同时带走了几位亲密的同事,他们走进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拍桌子决定要成立一个新的团体——自由精神分析协会。他们想要更多的自由,想要打破原来精神分析的框架与束缚。1913年,这个团体更名为“学学会”。阿德勒开始称自己的理论为个体。
在1914年发行的第一期《》杂志中,阿德勒这样写道:
个体心理学这个名字传达了这种观念,心理过程及其表征只有在个体的背景下才能得到理解,所有心理学的真知灼见都源于个体本身。我们当然知道完全理解一个单独的个体绝无可能,但是不能阻止我们在一定的历史背景下了解个体的整体。在各种情况下,我们得问从哪里来,更重要的是向何处去。神经症是源于童年的器官缺陷还是生活的挫折,向何处去就是他的生活计划是什么。
从上面这段文字,我们大致可以看出阿德勒的个体心理学与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一些区别。
弗洛伊德喜欢使用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去分析人类的精神世界,例如他把心理划分为意识、前意识和,把人格划分为本我、和超我,而阿德勒强调个体心理学是“一种关注人性的哲学和重视个体整体性的心理学”,他关注的是人格的整体性和一致性。弗洛伊德认为神经症的起源是童年性欲的压抑和扭曲,而阿德勒认为神经症源于童年的器官缺陷或生活挫折带来的自卑感。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在神经症起源这一点上,弗洛伊德和阿德勒在很大程度上都依赖于自己的个人经验。
弗洛伊德从小在家中就体验到了情结,他曾在两岁至两岁半之间,在一次短途旅行中看到了母亲的裸体并且念念不忘,而阿德勒的两岁时光要悲惨得多,他的早期回忆中充满了无奈与悲伤:
在我最早的中,有一段是身患佝偻病的我缠着绷带坐在一张长凳上,身体健康的哥哥则坐在我的对面。他可以跑,可以跳,可以轻松地在地上四处活动,但对我而言,每个动作既痛苦又费力。每个人都很努力地想帮我,父母更是竭尽心力。当时的我应该是两岁左右。
因为罹患佝偻病,阿德勒直到四岁才会走路。而在五岁那年,阿德勒又经历了一场生死磨难。在一个寒冷的冬天,有一个大男孩带他去滑冰,可是滑着滑着,大男孩不见了踪影;阿德勒站在冰面上,冻得瑟瑟发抖,后来自己跌跌撞撞地走回了家。这次阿德勒不幸地感染了肺炎,医生认为他已经无望了。但正如你知道的结果,他竟然从死神手里逃脱了,而且阿德勒发誓,长大后他要成为一名医生!
当然,他做到了。阿德勒一直努力补偿他早年的身体缺陷,逐渐成长为一个健康、活跃的小伙子,并且成了一位优秀的眼科医生和内科医生。在结婚前,他写信给自己的女朋友莱莎——一位俄罗斯姑娘,满怀信心地说道:“虽然小时候我患过重病,但现在我很健康,我成为了医生,我战胜了死亡,我有能力和你共创美好未来!”
这身体上的缺陷带来的自卑感也许还好补偿,但是心理上的自卑感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最初,阿德勒把自卑感与身体上的缺陷联系在一起,后来他扩展了自卑情结这一概念,把任何身体的、心理的和社会的障碍,不管是真实的还是想象的,都包括在内。)
正如前面所说,阿德勒有一个身体健康的哥哥——他的名字叫西格蒙德。与身材魁梧、长相英俊的哥哥相比,阿德勒的样貌怎么也算不上潇洒:矮小的身材,又圆又大的头,再加上厚实的额头和宽大的嘴巴。更糟糕的是,西格蒙德在家中备受父母宠爱,大家都认为老大是家里最聪明的、最有天赋的,因此,阿德勒总觉得自己生活在模范大哥的阴影之下。甚至直到中年,他还会小心翼翼地评价这位已是富商的大哥西格蒙德:“一个善良又勤奋的家伙,他一直超过我!”
可是问题的关键恐怕还不在于这个西格蒙德,而在于另外一个西格蒙德: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据说弗洛伊德的《释梦》一书遭到他人的抨击,而作为粉丝的阿德勒公开发表文章声援弗洛伊德。于是,弗洛伊德就邀请阿德勒来参加他们每晚八点半的星期三学社,其实一开始也就五个人。最初,阿德勒风雨无阻,每周都来参加会谈并且积极发言。当然,弗洛伊德也没有亏待这个勤奋上进的年轻人,1910年,阿德勒被任命为维也纳精神分析学会(前身即星期三学社)的主席和学会杂志《精神分析杂志》(Zentralblatt für psychoanalyse)的主编。
然而,阿德勒童年的自卑感仍在隐隐作痛、伺机发作,他把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当作要去挑战的“大哥”,对其理论根基提出异议,而这当然是作为母亲最关爱的长子弗洛伊德所无法容忍的。结果是,阿德勒被逐出了维也纳精神分析学会,日后还不时遭到弗洛伊德那伙人的口诛笔伐。幸运的是,阿德勒离开时不仅带走了几位亲密的小伙伴,还带走了一张极为珍贵的明信片。以后每当有报道称阿德勒曾是弗洛伊德的门生时,他就会拿出这张发黄的明信片,上面写着:
非常令人尊敬的同事先生:
为了探讨我们共同感兴趣的话题——心理学和,小组里的同事和追随者每晚在我家八点半开始讨论,它正在给我带来会谈的快乐。……你愿意加入我们吗?……我期望你早日答复是否愿意加入我们。今晚你过得愉快吗?
作为你的同事致以我诚挚的问候!
弗洛伊德博士
阿德勒手持明信片,仿佛在说:你看,当初弗洛伊德邀请我的时候,上面写的明明是同事嘛!
在阿德勒去美国之后,有位年轻的后生经常去听他讲课。有一天,这位后生无意间问起一个问题,涉及阿德勒以前是弗洛伊德的门生,阿德勒当时勃然大怒,满脸通红,声音很大,引得人们纷纷侧目。他宣称自己从来就不是弗洛伊德的学生、门徒或追随者,而一直是一个独立的医生和研究者。(这一举动虽然吓得这位后生不知所措,但他还是从阿德勒那里收获颇多,后来成为一位著名的心理学家,他名叫马斯洛。)
的确,阿德勒和弗洛伊德的理论在某种程度上相差甚远。在第一期《个体心理学》杂志上的那一段话中,你可能还看出了他们之间很重要的一点区别:弗洛伊德关注个体的过去,即是什么原因使一个人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认为帮助病人找出存在无意识中的症结即可缓解,而阿德勒更关注未来,即是什么目标在引领一个人克服缺陷,追求卓越!正如他所说:“我们得问神经症从哪里来,更重要的是向何处去……向何处去就是他的生活计划是什么。”
如果说弗洛伊德是一名寻找病根、医治疾病的良医,那么阿德勒更像是一名教育家,他强调的是一个人如何健康地成长和发展,他关注个体生命的意义,换句话说,他教导一个人如何在世上安身立命。
阿德勒认为,人生在世,每个人都面临着三种重要的关系——工作、社交和婚恋,这三种关系构成了三个问题:如何谋求一种工作,使我们在自然资源的限制之下得以生存;如何找到我们在群体中的位置,使我们能够与人合作,并分享合作的利益;如何调整我们自身,以理解两性的存在和依赖于两性关系的人类繁衍问题。
阿德勒发现,一切人类问题都可以归类到这三个主题之中,而每个人对这三个问题的回答,即反映出他对生命意义的最深层感受。他举例说,假使有一个人,他生活的各方面都非常甜蜜而融洽,他在工作上取得了可观的成就,他的朋友很多,他的交际范围广泛而成果丰硕。我们就能断言,这样的人必然会感到生活是个富于创造性的历程,生活中充满了机会,而没有不可克服的困难。
阿德勒理论的众多应用之一是叙事取向的生涯咨询。其核心理念是,最初面临的生活挫折或困境会在个体的记忆中形成一种执念,而个体也会因此形成一种生活风格,有时在无意识中将其转换成一种职业,从而克服童年时期的缺陷和自卑,实现生命的完满。
除了那个从小口吃口含石子勤奋练习,后来成为著名演说家的希腊人德摩斯梯尼之外,我再举一例。
作为一个男孩,功夫巨星李小龙是我的人生偶像之一。我小时候经常学着李小龙的样子:双脚踮起来跳来跳去,忽然大拇指一抹鼻子,右脚再闪电般地抬起,一声“我打……”长啸而出,假想中的敌人就便应声倒地。在我的心目中,李小龙便是力量与强者的化身!
后来,我才发现李小龙并非天生就很厉害,相反,他是因为儿时体质不好才开始习武的,而且他的身体在很多方面存在缺陷。比如,我们在里经常看到李小龙脚尖着地,轻盈地跳来跳去,可谁能想到他竟是扁平足,脚后跟本来就很难着地。还有他那招牌性动作抹鼻子也不是为了耍酷,而是他自小就有鼻炎!再看他那犀利的眼神,竟然出自一双近视600多度的眼睛,幸亏他练的咏春拳讲究的是近身格斗。一个有着诸多器官缺陷的人,却将身体机能发挥到了几乎是人类的极限,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曾经写道:为了征服磨砺和苦难,人们必须把它们上升为命运的伙伴,而且,既然苦难在我们心中,那么就必须与它相遇,根据自己的目标处理它,而不是每天都躲避它。这与阿德勒的观点一致,通过征服他们的磨砺和苦难,人们会超越自己,抵达其对立面。人们会把弱势变成优势,把恐惧变成勇气,把变成关系,把痛苦变成意义。个体最强大的力量来自他解决问题的过程中。而实践证明,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把一个人的执念(preoccupation)变成职业(occupation)。
执念源自个体面对世界的最初经验,尤其是所遭遇的挫折,然后它始终萦绕在个体的早期回忆中,促使个体与之周旋、战斗。因此,阿德勒说,无论来访者什么时候来寻求职业指导,他都会询问他们关于生命早期的记忆。他认为,对于童年早期的记忆确凿地展示了来访者一直以来将自己训练成什么样子的人——从千疮百孔到光彩照人,从默默无闻到成为盖世英雄!
许多心理学家声称,阿德勒的理论过于浅显,依赖于对日常生活的常识性观察,但另一些人则认为阿德勒的观点敏锐而富有见地。当我们阅读阿德勒时,会发现他所描述的既是家常琐碎,又是真知灼见。对于职业选择、两性关系、学校教育和家庭生活,似乎每个人都能插得上嘴、说道几句,但又没有人能像阿德勒那样看得明白、说得透彻。对于阿德勒理论的广泛性和通俗性,心理学家亨利·艾伦伯格是这样评论的:
像阿德勒这样四处被抄袭却从未得到他人致意的人并不多见。他的学说已变成一句法国方言所形容的“公共广场”,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进入其中并取走任何东西却都不会感到羞愧。某位作者可能害怕而谨慎地表明自己由他处所引用的任何文字。但是,一旦来源是个体心理学,他的做法就绝非如此;情况变得似乎是,阿德勒从来未贡献过任何独创性的东西。
弗洛伊德曾嘲弄阿德勒的理论过于简单,他认为由于精神分析的复杂性,学习精神分析需要花费两年的时间,但是学习阿德勒的理论只需要几周的时间,“因为没什么东西可以学习”。而阿德勒认为,这恰恰就是他想要获得的效果。他花费了40年的时间使自己的理论变得简单,更易理解。
确实,我们不得不承认,阿德勒比弗洛伊德关注的主题更为广泛,同时他又比的神秘主义更为实用。他对生活和人性的看法影响着我们,而且我们理应接受他的影响!
马斯洛在去世前还撰文说:“对我来说,阿尔弗雷德·阿德勒年复一年地变得越来越正确。正如这些事实表明,它们越来越强烈地维护着他这个人的形象。我必须指出,尤其在他对整体性的强调这一点上,这个时代仍然没有赶上他。”
在一个世纪之后,相隔了时空,我们仍然能看到阿德勒的身影,这证明他不是一个矮子,而是一个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