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缪勒Johannes Peter Mülle的
一
凡研究生理学和心理学的人都知道一个特殊神经能力说（the theory of the specific energy of nerves）。简单地说来，这学说的意义就是：凡一种感觉器官，不论激动它的刺激是怎样，所引起的只是它自身特殊所有一种感觉。例如眼睛，不问刺激是光不是光，假如这刺激是能激动网膜或视神经的，那么所产生的必是光的感觉而不是其他的感觉。这个学说的一个重要的推论是：我们用感觉器官所知觉到的并不是外界的刺激或物体，乃是我们自己感觉神经的活动。这学说是前一世纪德国的大生理学家约翰·缪勒（Johannes Peter Muller,1801—1858）所明白提出的，所以也称为（Muller’s law）。
这学说支配了生理学上和心理学上的根本思想。感觉和外界刺激之间，因这学说而益现出不可渡越的鸿沟。心理学到了现在还是带着那么多的唯心论的色彩，事实的内容是积聚渐多了，而根本的观点和方法较之六十年前还没有彻底的改变。最可怪的是一般生理学者也不知不觉之间，仍应用许多不加分析的名词，而未能完全采取科学的立场。所以如此的一个主要原因，我以为就是特殊神经能力说仍旧那么享受无上的尊敬。所以特殊神经能力说和现在的心理学是很有的。这学说的存在和倾覆可以影响到心理学的基本体系。同时这学说虽称之为定律，但并非是已绝对证明的事实。它有许多事实上的依据，但也有似乎更多的事实上的困难。它虽然帮助哲学上的唯心论或主观论或不可知论张目，但它并不是一种哲学上的理论，所以我们不能仅从哲学的立场去研究它，而应该从科学的立场去分析它。现在我们在本文里只想把这学说的本身加以叙述，至于它的批评，那是一件很繁重的事情，不得不留待以后适当的机会再说。
二
在叙述特殊神经能力说之前，我们可略说一说约翰·缪勒的生平。
约翰·缪勒为19世纪德国的一个大生理学家及比较解剖学家。他在1801年7月14日生于莱因普鲁士（Rhenish Prusssia）的科布伦茨(Coblenz)城。他初学神学，后弃之而转学医学。他的医学在波恩大学（Boun）学的。于1821年他在蓬恩大学时曾作一奖金论文，题为《胚胎的呼吸》（De Respiratione Foetus）。他于1822年毕业，于1823年复至柏林大学从Rudolphi学。后又回至蓬恩大学当生理学及比较解剖学的私人教师（privat dozent）。在1826年他被升为特别教授（professor extraordinarius），在1830年又升为专任教授。在1833年他被聘往柏林大学继Rudolphi而任解剖学及生理学教授之职。当Archiv für Anatomie,Physiologie,und Wisseuschaftliche Medizin的主编Meckel逝世后，他继任为编辑。嗣后他在柏林任职，未他往，直至于死。
约翰·缪勒是当时成就最多、观察最精密、影响最大的生理学家和形态学家。应用他的丰富的知识、广大的观点、周密的观察和深刻的思考，他在许多方面开发了新的研究的路子。在现在的生理学和心理学上，他是最以特殊神经能力说而著名的。就这学说而论，我们今日生理学和心理学之所知还未能超过当时的缪勒。缪勒最早的一种研究也就是关于特殊神经能力的。在1826年他发表一种重要的关于特殊神经能力说的著作，题为Ueber die Phantastischen Gesichtserscheinungen。在同年他发表对于用压力施于网膜时所产生的颜色感觉的解释，题为Zur Vergleichenden Physiologie des Gesichtssinnes der Menschen und der Thiere。在1827年他发表他依据生理学讲演而编成的一本著作。在1829年他关于普通病理学的著作出版。他的影响极大而成为划时代的巨著是Handbuch der Physiologie des Menschen。这本书的第一部分是1833年出版的，但直到1840年才全部出完。在这书中他的特殊神经能力说才有系统的说明和明白的提出。
在1834年他被选为柏林科学院的会员。以生理学而言，他是一个新学派的创立者，他应用了新的方法。在生理学上培尔（Charles Bell）的关于运动神经与感觉神经的传导方向不同的定律因他而得到更稳固的基础，视觉和听觉作用因他而得到详细而条贯的知识，血液和淋巴和食糜（chyle）因他而有充分可靠的研究，腺体的分泌物对于腺体的构造有独立性因他而成为确立，关于软骨胶（chondrin）也因他而为学者所知。缪勒对于声带和发音也曾作种种试验的研究。他提出颜色对比的学说，他又证明内耳毛细胞的存在。他是反对自然哲学者那一派的，他把生理学安放于坚实的位置，并且促成新形态学的发展。
他在比较解剖学上也有许多重要的贡献。例如他发见胚胎中的缪勒氏管（Mullerian duct）、两栖类的淋巴心脏、鱼卵的卵门（micropyle）、肠壁的肌肉构造等等。他在这方面的著作我们无须去列举了。
缪勒对于试验心理学的成立也有绝大的影响。试验心理学在最初是应用生理学的方法的，所以最初的试验心理学乃是生理心理学。但生理学自身是到了缪勒才成为试验的科学，缪勒在当时被称为试验生理学之父。缪勒直接建立了试验生理学，即间接促进了试验心理学的成立。又试验心理学的成立照一般心理学史家的意见都归功于费希纳（Fechner）、海姆霍滋（Helmholtz）和冯德（Wundt）三人，是为试验心理学的开基三杰。海姆霍滋完全是受缪勒训练出来的生理学者；冯德也曾从缪勒学了两年，并且曾当过海姆霍滋的助教，受他的影响甚大。可见缪勒和试验心理学的关系是如何密切了。最可注意的是他的Handbuch der Physiologie那部书却有一大部分相当于现在一般所认为心理学的。那书共分八编：第一编为讨论血液和淋巴的循环；第二编讨论呼吸、营养、生长、生殖、分泌、消化和排泄；第三编讲神经的生理；第四编讲肌肉运动和发音及言语；第五编讲感觉器官，而他有名的特殊神经能力说就是在这编开首之处提出的；第六编的总题目为“论心”而所讨论的问题为联想、、想象、思想、感情、、心身的关系、幻想、动作、性气和睡眠等；第七编和第八编所讨论的是生殖和胚胎期间及胚胎期后发展。第四编至第六编所讨论的可算都是心理学上的问题，而第六编更是百分之百的心理学。全书共1 631页，而可算为心理学的三编却占去586页，即约当全书的三分之一。就历史的观点看来，这有关于心理学的三分之一乃是最重要的部分。其中特殊神经能力说的提出尤其是19世纪上半期的感觉生理学上一件最有关系的事情。
三
缪勒的特殊神经能力说最初发表于1826年的Zur vergleichenden Physiologie des Gesichtssinnes，页44～45。但在他的Handbuch der Physiologie第二卷第五编中这学说才形成最后的形式并附有详细的讨论，其所占篇幅乃有全书2%之多。这一部分的Handbuch是在1838年刊行的。在这里缪勒把这个学说分成十条定律，列举它各方面的意义并详述各种证据。在我们现在看来，这十条定律和所有的讨论颇多互相重复之处。但我们要认识缪勒的这个学说，最好看它原来的形式。我们现在把这十条定律中最关重要的八条和所有的讨论照原书译述出来，以示真相。况且以后的生理学者对于这学说的叙述和讨论并没有什么比较缪勒进步的地方。所以我们要了解这学说，最好还是凭借原来提出的人自己的叙述。
以下便是缪勒自己的话：
“由于它们各别的神经的特别性质，各种感觉器官使我们认识我们自己身体的种种情形，并且它们告诉我们关于外面自然界的变化和特性，只须这种情形或变化和特性能引起神经状况的改变。感觉是一切感觉器官所共同的一种特性；不过感觉的种类（modus）是各个感觉器官不同的：例如我们有光、声、味、嗅和触的种种感觉。由于触，我明了特别的一种感觉，这种感觉是寻常有感觉力的神经──如三叉神经、迷走神经、胃咽神经和脊髓神经──一般所能感受的；至于痒，愉快，和痛，热和冷等等的感觉，以及狭义的所谓触的动作所激起的感觉，乃是这一种感觉的许多亚类。由于我们感觉器官的媒介而为感觉总体（sensorium）sensorium一字的意义实际即系指脑而言，有时亦指神经系整个而言。但此处是指能感觉的主动体，故以译为感觉总体较为适当。所实际知觉到的其实不过是我们的神经的一种特性或状况的改变，但是想象和理性总倾向于把外界的影响在神经状况中所产生的变更解释成为外界物体自身的特性。这种对于感觉的看法在几种比较很少被内部的原因所影响的感觉器官中已成为牢不可破的习惯，因此，只有经过思索我们才看到它是错误的。反之，在触觉的感觉器官中，因为感觉总体所知觉到的那种神经的特别感觉的激起是内部的原因一样多于外界的原因的，那就很容易看出像苦痛或愉快的感觉是神经的一种状况，而不是激起它的东西的一种特性。这种事实引导我们去考察几条普通的定律，这种定律在我们讲到各别的感觉器官的生理以前必须先知道的。
“1．我们必须知道外界的势力不能产生任何种感觉，假如这种感觉是不能由内部的原因激起我们神经的情况的改变而产生的。
“在触觉的感观中，这是很显然的。触觉（或普通感觉）的神经的感觉是冷和热的感觉，痛苦和愉快的感觉，以及这种感觉的无数变化，这种变化的感觉既非苦痛，亦不愉快，但系同样的感觉所构成，不过不是极端的程度而已。这许多感觉都不绝地在我们身体一切有感觉力的神经的部分中由内部的原因而激起；它们也可以由外界的原因而产生，不过外界的势力并不能在它们的性质中加入任何新的成分。所以触官的神经的感觉是它们自身所有的情况或特性，不过由外界的或内部的激动原因而成为显露而已。嗅的感觉也可不由外界的任何有臭气的物质的刺激而发生，这时嗅神经是由一种内部的原因变成那种感觉所必要的状况。这种没有外界的激动原因而有臭的感觉的事实虽然并不普通，但在神经易受刺激的人这是往往可以看到的；并且味的感官大概也是受到同样的影响的，虽然要断定所有的味觉不会是由于口中黏液或口津的质地的改变那是困难不可免的；不过晕呕的感觉，那是味觉的一类，却的确是常常由于神经的内部的影响而产生。视观的感觉，即色、光和暗，也可以不由一切外界的激动原因而看到。在不受刺激的完全自由状态中，视神经除掉黑暗的感觉外没有别的感觉。这时神经的激动状况也可以由光或明亮的闪烁的表现而显示出来，这种光和明亮的闪烁不过是神经的感觉，而并非是由于任何光的存在，因此也就不能照见任何周围的物体。任何人都知道闭了眼睛时可以看到种种鲜明的颜色那是如何容易，尤其当早晨神经的激动力还很高的时候。这种现象在当睡醒来时极为普通。所以我们由视观的媒介并不从外界自然接收到我们从我们神经的内部的激动所不能验到的种种印象；并且从幼因翳障而盲目的人，假如视神经和网膜并不损伤的话，一定对于光和颜色有一种完全的内在观念，那也是显然的了。一般的观念以为从幼盲目的人经手术治愈以后必有种种新异的感觉，那是言过其实而不正确的。感觉的原素，即光、色和暗的感觉，对于这种人一定和对于目力向无缺陷的人一样是早已知道的。并且假如我们设想有一个人从生下来以后就没有一切颜色变化的外界物体所围绕，因此他不能从外界得到什么颜色的印象，然而这个人的视觉仍可以较之别的人并无所短，这也是显然的；因为光和色是他的天性中内在的秉赋，只须要一种刺激去使它们显现出来就是。
“听的感觉也同样可以由内部的和外界的两种原因所引起；因为每当听神经被激动时，就可以听到属于它的特殊感觉，如嗡嗡呜呜一类的声音。听神经的种种病患就由这种感觉而表现出来的；并且即使神经系的病不甚严重而为暂时性时，耳中这种嗡嗡呜呜的感觉即所以证明听觉自身亦可受到扰乱。
“此外外界的势力不能在我们的感官中产生由内部的原因所能在相当的神经中激起的以外的感觉，也不乏更多的证明。
“2．同一种内部的原因在不同的感官中激引起不同的感觉；──在每一感官中所激引起的感觉是特殊属于这个感官的。
“一个一致而以同一的方法影响到一切感官的神经的内部原因是神经中微血管血液中的壅塞如在发肿和发炎时的情形。这个同样的原因在网膜中可引起，假如眼睛闭了时，光亮的闪烁和光的感觉；在听神经中引起的呜呜和嗡嗡的声音；而在触神经中则引起痛的感觉。同样，一种麻醉剂引入血液以后在每种感官的神经激引起特殊的征象；在视神经中使眼前发现光亮的花点；在听神经中引起‘耳鸣’，在普通的感受神经中引起像蚂蚁在皮肤上爬的感觉。
“3．同一种外界原因亦在每一感官中，照它的神经所有特殊的秉赋，引起不同的感觉。
“例如打击、振动，或压力的机械影响可以在眼睛中引起光和色的感觉。当眼睛闭去而在眼球上施压力时，我们能产生一种光圈的现象，这是大家所知道的；假如压力稍轻，可以产生种种颜色，并且一种颜色可以使之变成其他一种颜色。小们在天未明前醒来时往往发生这种现象而觉得好玩。这所产生的光在视神经以外是没有存在的，不过是神经中所激起的一种感觉罢了。我们在黑暗中无论怎样用力去施压力于眼球，因此可以引起明亮的闪烁的现象，这种闪烁的光，因为仅仅是一种感觉，是不能照耀外界的物体的。关于这点无论什么人都很容易用试验去证明。我在许多次的尝试中从未曾能用这种眼睛中明亮闪烁去认识黑暗中最近在面前的物体，或把它们看得清楚一点，另外一个人也从未曾能当我用压力在眼睛中产生颇亮的闪烁时看到眼睛中有任何真正的光的痕迹。
“……
“一种机械的势力也可以引起听神经的特别的感觉：无论如何，这已成为通行的语句，譬如说‘把一个人打得两耳齐鸣’，或‘打得眼花缭乱’，或‘使他遍体发烧’；所以同一个打击的原因可以在听神经、视神经和触神经中产生这几种感官所特有的不同的感觉。至于一个打击要引起味的感觉或嗅的感觉这种话还未曾在普通的言谈中成为一部分，这种话也不会是正确的。然而软口盖和喉头和舌根的机械的刺激确可以引起晕呕的感觉。发声体对于听觉器官的作用完全是机械的。空气的一个机械的骤然行动在听觉器官上可以产生一种强度不同的爆裂的感觉，其强度因这冲动力量而定，正如一个冲动可以在视器官上产生光的感觉一样。假如机械的动力在听觉器官上的作用是继续的，所有的声音也就是继续的；并且假如声音是许多同样而且迅速相继的冲动或振动所引起的，这声音就有乐音的特质。假如我们承认光对于人体的作用是由于机械的振动（波动学说），我们就有一种机械的影响在不同的感官中产生不同的效果的另外一个实例。这种波动在眼睛中产生光的感觉，而在别的感官中就没有这种影响，但在触觉神经中却产生温热的感觉。
“电的刺激可以引来做同样的原因在不同的感官的神经中产生不同的感觉的第二个例子。在暗室中用一对不同的金属所造的电板安置在被试的头部，使电流的通路经过眼睛，这电流便能引起一种明亮的闪光的感觉；并且即使眼睛并不在电流的通路中，但去此不远──例如当一个电板安置在一个眼睛上而另外一个则安置在口腔内部时──仍可以产生同样的效果，因为有一部分的电流分散到眼睛去的缘故。一个较强的刺激便产生较强的光的感觉。在听觉器官中，电就引起声的感觉。服尔泰（Volta）曾报告，当他的耳朵是在一个四十对电板的电池的电极中间时，他能听到一种轻微而间歇的声音，这声音当电流继续开时也继续不绝（原注一），里特（Ritter）报告当电流开时所听到的声音像一种G键的声音。
“由电机所产生的摩擦的电可以在嗅神经中激引起磷的臭味。把不同的金属片安置在舌部，一个在上，一个在下时，可以因金属片的长度的不同而产生一种酸或碱的味觉。关于别的感官我们所观察的种种事实足以证明后者的现象并不能归原于唾液中盐类的分解。
“电的作用对于普通感觉或触觉神经的效果既不是光的感觉、声的感觉、臭的感觉，亦不是味的感觉，乃是触神经所有的感觉，即刺的感觉、打击的感觉等等。
“化学的影响亦大致在不同的感官神经中产生不同的效果。我们固然只有很少的事实表明化学的影响对于种种感官神经的作用；但我们知道它们在皮肤的感觉神经中可以激引起不同的普通感觉──如灼烫的感觉、痛的感觉和热的感觉；在味的器官中它们引起味的感觉；而在嗅的神经中，假如能发散的，则引起臭的感觉。要避免组织上的很大的损伤而能应用化学药品到视和听这种高等感官的神经上去，那是做不到的，除非经过血液的媒介。化学物质引入血液以后影响到每种感官的神经，并且在每种神经中激引起它的特性的表现。因此我们有大家所知道的由于麻醉剂的作用而产生的光和声的种种内部的感觉。
“4．每一感官神经的特殊感觉可以由几种各别的内部的或外界的原因所引起。
“这句话所依据的事实已说过了；因为我们已知道眼中的感觉可以由下列的种种原因所激引起：
（1）由于波动或放射。这种波动或放射从它们对于眼睛的作用看起来叫做光，虽然它们还有许多别的作用；例如它们能引起化学的变化，并且是维持植物中有机过程的进行的原动力。
（2）由于机械的势力。如振动，或打击。
（3）由于电。
（4）由于化学药品。像麻醉剂、狐掌草精（digitalis）等等，这种药品吸收到血液里去后可以引起眼前光亮的花点等等现象而无须任何外界的原因。
（5）由于壅塞的血液的刺激。
“在听神经中可以由下列诸原因引起声音的感觉：
（1）由于机械的势力，即由于发声体的振动，因能传声的媒介物而传到听觉器官。
（2）由于电。
（3）由于侵入血液循环中的化学的影响。如麻醉剂。
（4）由于血液的刺激。
“在嗅神经中可以由下列的原因引起臭的感觉：
（1）由于有发散性的化学的影响。如种种有臭的物质。
（2）由于电。
“下列诸原因可以产生味的感觉：
（1）由化学的势力影响到味神经，无论由外而来或经过血液的媒介，因为照麦琴提（Magendie）的报告，狗能尝到注射入它们的血管的牛乳而开始用舌舐吸。
（2）由于电。
（3）由于机械的势力。因为我们必须把机械的刺激在软口盖、咽喉和舌根所产生的晕呕的感觉归入味觉。
“触神经的感觉可以由以下几个原因而引起：
（1）由于机械的势力。如声的振动和任何种接触。
（2）由于化学的势力。
（3）由于热。
（4）由于电。
（5）由于血液的刺激。
“5．感觉是由于感觉总体，经过神经的媒介，并且因为一种外界原因的作用的结果，接受到关于感官的神经自身的而非是外界物体的某种特性或情况的一种知识所构成。
“不同的感觉神经对于某几种势力的特殊的感受性──如视神经的对于光，听神经的对于振动，等等，──以前是认为由于这几种神经各有一种特殊的被激动性。但这个假设要解释一切的事实是显然不充分的。感觉神经对于某几种势力确实都有一种特殊的被激动性；因为许多刺激对于一种感觉器官有强烈的影响力，对于别一器官却很少或完全没有影响，例如光或像光那样无限迅速的振动，只能对于视和普通感觉的神经发生作用；较缓的振动对于听和普通感觉的神经发生作用，但对于视神经则不能；又有臭的物质只能对于嗅神经发生作用。所以外界的刺激必须适合于感觉器官──必须是‘同性的’，因此光是适合于视神经的刺激；至于较缓的振动，能影响听神经的，是不适合于视神经，或不相关的；因为假如用一支正在振动的音叉去触眼睛，可以在结膜上引起一种颤动的感觉，但没有光的感觉。然而我们已知道同一的刺激，例如电，能在不同的感觉神经中产生不同的感觉；一切神经都能感受它的作用，但所有的感觉是各不相同的。别的刺激，如化学的和机械的势力，也是同样的情形。所以感觉神经于某几种刺激有种特殊的被激动性这种假定是不充分的。因而我们不得不，像亚里士多德那样，假定每一神经都含有特别的能力，这种能力是神经的基本特性，正和能收缩性是肌肉的基本特质一样。这种假定的真实因近来Elliot，Darwin，Ritter，Goethe，Purkinje和Hjort诸人关于感官的所谓‘主观’现象的研究而益显。现在一般所称为‘主观’现象的就是不是由于适合于某种感觉神经的寻常刺激所产生，而是由于寻常不发生作用的其他刺激所产生的，这类重要的现象一向被称为‘感官的幻觉’，并且受到错误的观点的看待；而其实它们都是感官的真正的作用，并且当考察它们的性质时必须把它们当做基本的现象而去研究才是。
“所以声的感觉是听神经的特殊‘能力’或‘特性’，光和色的感觉是视神经特殊‘能力’或‘特性’，关于其他的感觉神经也是同样。假使我们能够把感觉发生时的实际过程精确地分析一下便一定会达到这个结论。例如热和冷的感觉使我们知道热素这种无重量的物质或我们触神经附近的一种特别的振动的存在。但这种热素的性质不能由感觉而明了，因为感觉实际不过是神经的一种特别的情形；要知道热素的性质必须研究它的种种物理的特性，即放射的法则，如何由潜性而变成显性，如何和别的物体结合并使之膨胀等等。然而这许多也同样不能解释神经的一种情况所构成的温的感觉的特性。离开一切理论而讲，简简单单的事实是凡热素的物质影响到触神经时便产生温的感觉，热素的物质从触神经提去时便产生凉的感觉。
“同样，当一定数目的振动或振动在一定时间内传达到听神经时便产生声的感觉；但我们所听到的声和一串的振动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一支声叉的振动对于耳原可以引起声的印象的，在触神经中却产生麻痒的感觉；所以振动以外还必须要另外什么东西然后能产生声的感觉，而这另外什么东西是听神经所独有的。关于视觉也必须作同样的考察。光这种无重量的物质的作用的不同强度在网膜的不同部分引起感觉上的不同；是否这种作用是由于冲动或振动（振动说），抑系由于一种无重量的物质无限迅速的流（放射说），在这里是无关重要的问题。当那无重量的物质在网膜上的作用不很强烈时便产生温和的光的感觉，当作用较强时便产生强光的感觉，当没有这种无重量物质的影响时便产生黑暗或阴影的感觉，并且因此我们网膜受影响不同的部分的分布情形可以有一个形状确定的光明的印象。至于颜色亦是视神经的一种属性；当受到外界的光的激动时，颜色便由有色的光线或产生颜色印象所必须的波动的特性而引起，──这种特性的性质现在还是不知道的。味觉和嗅觉的神经也能受外界的原因的激动而产生无数变化的感觉；但是每种的味觉都是由于外界的原因在神经中所引起的一种一定的情形；并且这是可笑的，假如说酸的特性是由味神经而传到感觉总体，而实际酸性物质也同样的对于触神经发生作用，但所引起的并不是味的感觉。
“我们因之而看到光并听到声的神经状况的主要性质──即由于听神经的特性所构成的声和由视神经的特性所构成的光以及味臭触等的主要性质，──像一般自然现象最后原因一样，是一个永远不能解决的问题。例如关于‘青’这种颜色的感觉的性质，我们无从更进一层地去推想；它是标示我们的理解的限止的许许多多事实中的一个。假如我们假定同一原因所引起的不同感官的特殊感觉是由于神经原素不同速度的振动传达到感觉主体所致，也对于这个问题毫无帮助。这样一种假定，即使能成立的话，必首先可以应用来解释一个感官所能产生的种种感觉。譬如解释感觉主体如何接收到青红黄或高音或低音的不同印象，或苦痛和愉快的感觉，或热和冷的感觉，或苦甜酸的味觉等等。只有可以这样应用，这种假定才是值得考虑的，因为高低不同的音的确是发音体的不同速度的振动所产生的；并且和固体物的轻微接触，假如是单独的，便在普通感觉的神经中激起触的简单感觉，但假如是迅速反复的如发音体的振动那样，便在同一神经中产生麻痒的感觉；因此一种愉快的感觉，即使纯粹是内部的原因所引起而没有外界的影响，大概亦是由于触神经中的神经原素迅速振动所致。
“……
“我们感官的辨别的正确与否须视不同的物体影响到我们的神经情形的状况不同；但是前面的讨论指示我们的感官要显示我们物质世界的真性和本质，那是不可能的。在我们和外界自然的交接中我们所总不外我们自己的感觉并且从这种感觉我们构成外界物体的特性的概念，而这种概念可以是相对正确的；但是我们无论如何不能把物体自身的性质呈示于像我们自己身体的不同部分的情形在感觉主体中所呈示的那种直接的知觉。
“6．每一感官的神经似乎只有一种一定的感觉，而不能有属于其他感觉器官的感觉；因此一种感觉神经不能替代并行使另一感官的神经的机能。
“每一感觉器官的感觉可以增加其强度至变成愉快或变成不愉快，而没有改变这感觉的特殊性质或把它变成另一感觉器官的感觉。耀眼的光的感觉是视觉器官的一种不愉快的感觉，调和的颜色是一种愉快的感觉。和谐和不和谐的音是听器官的愉快和不愉快的感觉，味和嗅的器官有它们的愉快和不愉快的味和臭，触的器官也有它愉快和苦痛的触觉。所以，一种感觉器官就是在最激动的情况时，所有的感觉似乎仍保留它的特殊的性质。光、声、味和臭的感觉只能在它们各自的神经中经验到，这是公认的事实；但在普通感觉，这就不这样显明，因为是否痛的感觉不能在高等感官的神经中经验到颇是一个疑问──例如是否视神经的强烈的激动不能产生痛的感觉。这个疑问是难于解决的。在别的感觉器官的神经中也有普通感觉的神经的纤维的分布：在鼻腔中除掉嗅神经外还有从三叉神经的第二分支来的普通神经的供给；舌除了味觉还有普通的感觉，并且可以当丧失一种时仍保留其他一种；眼和听器官也是一样情形。
“要决定这个问题，必须用分离的特殊器官的神经自身来做试验。照这种试验现在所得的结果而论，它们都表示感觉神经不能引起各自特殊的感觉以外的其他种感觉，并且并不赋有普通感觉的能力。
“……
“更有一点，在生理学上确定证明的事实中没有一件符合于这种观念，以为一种感觉神经能行使另一种感觉神经的机能。盲者的触觉特别发达在现在的时代不会再称为手指的视觉；关于有人所说在所谓催眠的状态中可以有的手指和上胸部的视觉能力的记述，其实都是无稽之谈，做这种事情的人都是欺骗。触神经除了触觉以外不能有其他的感觉。所以，同样，除听神经外没有声音能听到；触神经所感觉到的物体的振动不过是一种摇颤，性质上和声是完全两样的；虽然即在现在把物体的振动对于听官和对于触官的作用的不同形式混淆起来也是往往而有的。假如没有听的器官和它的基本秉赋，世界上就不会有声这样一种东西，所能有的只是振动；假如没有视的器官，世界上也就不会有光、色和暗，而只有相当的光的无重量物质的波动的有或无。
“7．每种感觉神经的特殊‘能力’的主要原因是位置在神经自身中还是在脑和脊髓和那神经相连结的部分中，这是不知道的；不过包含在脑中的神经的中枢部分能引起它们的特殊的感觉，而无须依赖和感觉器官沟通的较周围的部分，那是确定的。
“各种器官对于特种刺激的特殊感受力──因为这种特殊感受力，所以速度和长度足以产生声的振动只能由听和触的感官感觉到，而机械的影响绝不能由味觉感觉到──必然是神经自身的一种特性；但每个感官在它的神经被激动后的反应的特殊形式可以由于两种情形。或是神经自身把性质不同的印象传达到感觉主体，而感觉在任何情形之下都是一样的；或者也可以神经原素的振动在每一神经中都是一样的，但因为感觉主体和神经连结的部分的性质不同而能在感觉主体中引起不同的感觉的经验。
“要证明这两种提案中的任何一种我以为在现在是不可能的……
“8．我们感官的知觉直接的对象不过是神经中所引起的并且为神经自身或感觉主体所认知为感觉的特别的情形。但因为感觉神经是物质的东西，并且因此亦备有一般占据空间的物质的特性。如能产生振动的运动，能因化学的作用和热和电的作用而变化，所以它们对于感觉主体不但由外界原因在它们中所引起的这种变化而报告它们自身的情况，并且也报告外界物体的情形的改变和特性。感官因此所得的关于外界自然的知识是因每一感官而不同的，和神经所含的能力或性质是相关的。
“特性中应认为感觉或感觉神经的反应的形式的是光，色，苦和甜的味，愉快的和不愉快的嗅，苦痛和愉快的触神经的印象，冷和热等等；特性中亦许完全是属于外界自然的是‘广度’，前进的和回复的运动，和化学的变化等等。
“一切感官并非是同等适合对于感觉总体传报‘广度’的观念的。视神经和触神经，因为它们自身能对于这种特性有准确的知觉，所以能使我们在外界物体中认识它。在味神经中，广度的感觉不如此明显，但也非完全没有。譬如我们能辨别是否一种苦味或甜味的位置是在舌上、口盖上或喉头。可是，在触觉和视觉中，空间的知觉是最精确的。视神经的网膜有一种特别适宜于这种知觉的构造；因为网膜中神经纤维的末梢，如Treviranus所发见的，是排列得和网膜的内面成垂直，并且它们乳头状的末端构成一层像镶嵌而成的膜。视感觉器官所有对于空间物体位置的精密的辨别能力是有赖于这种末梢纤维的大量数目的；因为每一纤维代表视觉世界的一部并且把这部的印象传报于感觉总体。
“触觉的感官在空间知觉上比较视觉感官有大得很多的活动范围，但它对于外界物体的空间性的知觉却欠正确得很多；并且身体或皮肤的表面的很多部分在感觉总体中大都只有很少的神经纤维的代表。因此，在皮肤表面的许多部分，对于互相距离得颇远的两点的印象，如E．H．Weber所曾证明的，也感觉得像一个印象。虽然视觉、触觉和味觉的感官都能知空间的广度的特质，但这几种感官对于广度的概念所根据的感觉的性质是各不相同的：在一种感官中所根据的感觉是一个悬像，这悬像的主要性质是光；在另一感官中的感觉是广度的知觉，这知觉可以混杂着触觉的性质的任何种变化，如痛觉、冷觉、热觉和快觉；又在第三种感官中所根据的感觉是带有味觉的特性的广度知觉。”
四
学术上一种重要事实的发见或重要理论的提出往往无独有偶。特殊神经能力说普通我们都把它隶属于缪勒的名下，但缪勒并不是第一个发明这学说的人，不过这学说到了他的手中始有最确定的明白的说明和详细的讨论罢了。在缪勒以前，苏格兰的同样伟大的生理学者兼外科医生查理斯·培尔（Charles Bell,1774—1842）对于这个学说也已有颇确定的说明。培尔的见解最初发表在他的Idea of a New Anatomy of the Brain那本单行本中。那单行本是1811年培尔自己印行以分赠朋友的，当时不过印了一百本。在这单行本中培尔也发表了最为人所知道的一个发见，即脊髓神经的感觉根和运动根的传导方向的不同，即所谓培尔氏定律（Bell’s law）的。这单行本后于1869年复印于第三卷的Journal of Anatomy and Physiology中，在1911年又复印于德国并附有E．Ebstein的译文，题为Charles Bell:Idea einer neuen Hirnanatomie。兹据L．Carmicheal所引的培尔关于特殊神经能力说的讨论译录如下：
“物体和物体的影子都不能传入脑中，这是大家公认的事情。的确的，要相信颜色能沿着神经而传导或我们所假定构成声音的振动能保留在脑中，那是不可能的。然而我们能想象并且有理由可以相信，当我看见、听见或尝到的时候有一种印象生产在外感觉的器官上……
“又这也是极可注意的事情，就是在两个不同的感觉神经中所引起的一种印象，虽然是用同一个刺激物，但产生两种各不相同的感觉，并且由此而产生的意象（ideas）只对于被影响的器官有关系。……
“舌面共有四种乳头体，但和我们现在有关系的只有两种。……当我用一个锐的钢针尖触其中的一个乳头体时，我便感觉到尖锐。这触的感觉告诉我那物体是尖锐的。但当我触着一个味觉的乳头体时，我便没有像前面的那种感觉。我不觉得有一个尖端触我的舌面，但我感觉到一种金属的味道（metallic taste）。……
“在施行除去眼翳的手术时……所有的痛觉乃是眼球外膜的被刺所引起而不是由于散开的视神经受到影响。……但在施行这种手术于眼球时有一种现象指示我们真理之所在，即当用针刺眼睛时，病人有一种火星的感觉在眼睛前。
“这个事实也可以用试验证明。当眼球用压力压一边时，我们可以看到种种颜色的光。其实，当给头部以一个敲击时所有的效果就可以告诉我们，感觉是由于所影响的器官的活动所决定，而不是由于传递到外部器官（external organ）的印象所决定的；敲击所引起的振动使耳朵闻声，使眼睛发火花，而实际并没有光也没有声的存在。
“我们也可以说，现在没有证据证明感觉是脑中比较是在感觉的外部器官中更加可能一点。然而当切断后所留下的神经根受到触的刺激时，所有的痛觉好像是在被切去的那一极端……
“假如光、压力或电能引起视觉，我们就不得不结论说：心中的意象（idea in the mind）是眼睛中或脑中所激起的一种活动的结果，而并不是关于接收到的什么东西的，虽然它是外界来的一种印象所造成的。心的活动不是所创造的事物的有限的性质所限制的，乃是我们感觉器官有限的数目所限制的。由归纳的方法我们知道有许多东西存在，但还没有带领到我们感观作用范围之内来。”
在后来发表的好几篇论文中，培尔也曾补充讨论他的特殊神经能力的观念。例如在他1926年发表的On the Nervous Circle Which Connects the Voluntary Muscle with the Brain那篇论文中指示出肌肉中的感觉器官是特殊性的，因为这种器官产生运动的感觉而不产生痛的感觉。又关于眼睛，他在The Hand:Its Mechanism and Vital Endowments as Evincing Design那论文中（1833年于伦敦刊布）曾说：“假如眼网膜对于光的感受只是因为比较触神经有一种更精细的感受力，那么这必成为一种苦恼的源泉；而实际眼网膜是最设备得适宜的，因此他不会感觉到痛，也不会除了相当于它本身的机能而活动因而产生光和颜色那种印象外传递任何他种印象到脑部。”他又说：“视神经的对于触不能感觉和触神经的对于光不能感觉一样。”
特殊神经能力说有两个要点：（1）我们由感官所觉察到的不是外界物体的性质而是我们自己的感官和其神经由刺激而起的活动；（2）每种感官和其神经的活动方式是各不相同的。关于两点培尔都已说到了。所以照时间的先后讲，特殊神经能力说的创始者应该属于培尔而不属于缪勒。也有很少数的学者，如Max Dessoir，主张这个学说可以称为培尔氏定律之一。但一般的生理学和心理学者都忽视了培尔在这方面的功绩而只知道特殊神经能力说是缪勒所创立的。培尔自己也曾感觉到他的这个学说太不被人所注意。最可怪的是培尔提出他的特殊神经能力的意见至少要比缪勒早15年，而缪勒在1838年发表他的Handbuch der Physiologie中感觉器官这部分时对培尔的著作似乎并非不知道，但当他讨论神经的特殊能力时竟完全没有提到培尔的名字。
但培尔的被人所忽视也非是完全没有理由的。由上面所引培尔自己的说明便可见他的关于神经特殊能力的观念并不怎么明白确定，把它和缪勒的说明比较看来，就令人觉得培尔不过是偶然触到的，并没有加以系统的探讨。培尔受了一个可宝贵的孕，但没有把它好好地生产出来。又科学上的成例往往是如此的，即一种新事实或新现象的发见同时必须提出一个新的名称然后能立刻引起人的注意。培尔的特殊神经能力的意见所以被人忽视的一个重要的原因亦许就是他没有替它题一个新的名字。关于特殊神经能力说的历史的叙述，一般生理学家和心理学者大都依据R．Weinmann的Die Lehre von den Specifischen Sinnesenergen(Hamburg,1895)和A．Goldscheider的Die Lehre von den Specifischen Energien der Sinnes Organe(Berlin,1881)两书。但两人对于培尔的著作都不熟悉，并且像Weinmann那样是一个显然偏袒缪勒的人。这也就无怪培尔和特殊神经能力说的关系至今少为人所知道了。
其实特殊神经能力说的雏形不但可以回溯到培尔，并且可以回溯到法国18世纪的朋乃德（Charles Bonnet）。他是一个所谓“神经纤维心理学者”（nerve-fibre psychologist）。他以为一个意象的产生或一种感觉的引起都是由于单独神经纤维的振动。因为我们同时可以有几个各别的意象或各别的感觉，那就非每个意象或每种感觉都由于各别的神经纤维的活动不可，否则它们将混合而不能分清。这种假设朋乃德以为在听觉器官的构造情形可以证明。听神经在蜗牛管中散布开来，每一小的分支只对于一种特殊的音能感应，和弦乐器的弦子一样。因为要把这假设应用到视觉上去，朋乃德又假定视神经系由许多束的神经纤维所构成，每一神经纤维束包含七根不同的神经纤维，相当于七种主要的颜色，假如七根纤维同时被刺激便产生白的感觉。感觉器官作用的特殊性，朋乃德似乎已注意到；但感觉和刺激物体是相关的还是不相关的，他并没有说明而已。
更进一层地说，感觉器官作用的特殊性的观念非但不是起源于缪勒和培尔，也不是起源于朋乃德，其实亚里士多德就已有了。亚里士多德说：“我们讨论任何种知觉作用时必须从能被感觉的对象开始。……所谓‘感官的特别对象’就是一种感的特性，这种特性不能由它所属的感官以外其他的感官所知觉，并且关于这种特性其所属的感官不会被欺骗的，例如颜色是视觉的特别对象，声音是听觉的特别对象，滋味是味觉的特别对象。但触觉是能辨别几种感觉特性的。反之，其他的特别感官则仅能辨别它们特殊的对象，并且这种感官对于一种特性是光还是声的事实是不会受欺骗的。……严格地看来，构成特别的，真正的感觉特性的性质是隶属于感觉对象的，而和每种感官的主要作用天然相关的就是此种感觉特性。”
所以特殊神经能力说的基本观念并不是突然出现的东西，而是继承历史上一贯下来的一种思想的。然而亚里士多德的感官的特殊作用的观念并不就是朋乃德的观念，朋乃德的观念并不就是培尔的观念，而培尔的观念也并不就是缪勒的观念。各人的基本观念虽相同，但其外周与内容则互异之处甚多。由科学的立场以观，我们不得不承认培尔比较朋乃德和亚里士多德进步甚多，而缪勒则进步更多。特殊神经能力说到了缪勒才发展到成熟、确定而完备的地位。譬如生物进化的观念原也是希腊学者以来就已有的，但我们总把生物进化论隶属于达尔文名下，这也无非是因为生物进化论到了达尔文才发展到成熟确定的形式。所以缪勒之前虽然有培尔和其他的先驱者，我们仍不妨把特殊神经能力说专称为缪勒的一个学说。
五
照缪勒的特殊神经能力说，我们每种感官的神经的机能都是特殊的，视神经能有光的感觉，但决不能产生声的感觉。但人的身体不仅备有各不相同的感觉器官和其神经，并且每一器官和其神经的构造及机能也并非是单纯的。例如舌能辨别几种味觉而舌面各部分对于不同的味刺激的反应也不相同，眼睛能看到许多不同的颜色而眼网膜的感受机能在周围部分和中心部分并非是一致的。所以每一感官仿佛又系由几种机能不同的器官所构成，每一感觉神经也必因此包含几种不同的神经纤维。假如特殊神经能力说是正确的，那么它不但可以应用于不同的感觉器官，如眼与耳，并且对于同一器官的分化情形也必可用来解释。这便是这个学说的推广。这种推广应用，缪勒自己并未讨论到，乃是后来的人加以补充的。
首先提出这种补充的人是Natanson和Volkmaun。两人的讨论都是1844年发表的。Natanson以为神经系的每个器官只能有一个单独机能。因此器官的数目必和机能一样地多──这就是说，和所有感觉特性的数目一样地多。从这个前提出发，Natanson假定温度的感觉、触觉、拒力的感觉（perception of resistance）、甜、酸、苦、各种简单的臭，以及红、黄和青的基本颜色，都有各别的神经专司其事。换句话说，他把五观中的四观都分成他所认定的简单的感觉。但对于听觉器官他并没有这样加以分拆，因为简单的音似乎数目太多了，要假定同样多的各别的神经在他看来亦许是难于想象的。
Natanson所没有勇气做的事情后来海姆霍滋给做了。海姆霍滋以为每一个可辨别的音都有一个特殊的器官去反应它。我们知道当许多音混合在一起的时候，共鸣器能把它们个别地分析出来。因为每一共鸣器能和与它振动数相同的音共鸣，而不能和别的音共鸣。听觉器官的所以能分析许多不同的音，海姆霍滋认为也是由于相同的原理。这便是他有名的听觉的共鸣学说。但听觉器官中是否有这种共鸣器的构造并且数目足够呢？海姆霍滋最初认为内耳科蒂器官的拱形构造就是一副共鸣器官。后来他又觉得底膜上的横纤维似乎更可能一点。但不问共鸣器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基本的理论是一样的。不同的音引起拱形构造中不同的外纤维或底膜上不同的横纤维的共鸣振动，不同的纤维共鸣振动又激动不同的听神经纤维，因此我们对于不同的音能有分别的特殊的反应。至于拱形构造中的外维纤约有四千根（照Retzins），底膜上的横纤维约有二万四千根，这个数目是否足够，并且其他构造上的情形是否容许它们能充分行使海姆霍滋所假定的机能，那是另外的问题，不是我们这里所要讨论的。海姆霍滋的共鸣学说最初发表于他1863年刊布的Die Lehre von den Tonempfindungen中。
海姆霍滋的视觉学说也是推广缪勒的特殊神经能力说的。他说：“眼球中有三种神经纤维。刺激第一种时产生红的感觉，刺激第二种时产生绿的感觉，刺激第三种时产生堇的感觉。”海姆霍滋假定三种不同的视神经相当于三种基本颜色，在他1852年的一篇论文中已提示到，后来在他的Handbuch der Physiologischen Optik更有详细的说明。我们知道海姆霍滋的视觉学说，他自己承认是采取五十年前Thomas Young的学说的，但明白地假定网膜中有三种不同的构造以反应三种颜色的刺激则是他自己的提示的一部分。
后来海林（Hering）的视觉学说也可以看做特殊神经能力说的一种推广，因为他假定网膜中有三种不同的构造，每种构造能起两种相反的作用，因此我们有六种基本的视觉，即白与黑，黄与青，和红与绿。在1844年Blix和Goldscheider两人同时发见皮肤中有温、冷、痛、触四种各别的感觉点（sensory spots），也是有意地应用特殊神经能力说去找出来的，因为照这学说皮肤中必须有这种分别的器官的存在。
原载《教育丛刊》1934年第1卷第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