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rietta Slade
译者:曹凯
大约40年前,John Bowlby背离了英国协会,导致他的工作(尤其是发展理论)从精神分析纪录史中被删掉,直到最近这种情况才发生改观。然而,多亏精神分析理论和的发展,两者之间达成了和解,一些学者如今正试图整合这两种互补的观点。本文中对依恋理论的基本假设的讨论,是依据其与精神分析理论的关系而进行的。另外,本文还讨论了它在成人及治疗临床中的应用。
依恋理论的概念在20世纪50年代由英国精神分析协会成员、精神分析学家John Bowlby最初提出。它是作为一种临床理论而萌生的,基于对一批与其一起工作的行为不良男孩的观察,这些男孩都经历了早期丧失和性的抛弃。Bowlby对这些早年伤害的长期后果深感兴趣,导致他的研究涉及发展学和生物学的交叉领域,并与早年分离研究、进化生物学、动物行为学、、信息加工理论等研究领域的先锋们展开至关重要的对话。而且,这些丰富的、多层面的研究导致了依恋理论的基本假设的构想:儿童生来具有依恋养育者的倾向,早年在原始依恋关系中的伤害会导致终身的不,也会扭曲发展和维持有意义的人际关系的能力。这些思想在今天如果不算陈腐,也是绝对可以被接受的;它们看起来还真像典型的精神分析主流思想,尤其是关系学派和派的思想。其实,Bowlby自己一直把依恋理论看作本质上是精神分析的,也在其漫长的职业生涯中把他自己当做精神分析学家。
尽管依恋理论的基本假设与当今的精神分析思想可以兼容,Bowlby的思想导致了他实际上被英国精神分析协会开除。尽管他被Storr描述为20世纪最杰出的三四位学家之一,如Holmes所说,Bowlby和他的理论及大量临床支系“数十年来一直从精神分析纪录史中被涂抹掉,就像斯大林时代对待持不同政见者的方式。”Grostein把对Bowlby的驱逐称为“精神分析史上最可怕、最可耻、最可悲的篇章之一。”
关于这次背离,无数理论、历史、政治方面的原因在别的文章中已经被详细描述了。无论如何,它的主要后果是明确的:从精神分析、精神病学、临床心理学的角度,依恋理论至少有30年处于缺位状态。直到依恋研究开始提供关于精神分析最基本信条的实证证据,精神分析学者才开始思考,也许依恋理论在发展理论和临床工作中具有应用价值。
尽管这次背离对精神分析和对Bowlby本人都是不幸的,它却将他引向了学术心理学,尤其是与临床医生、心理学研究者Mary Ainsworth近30年的合作。他们的合作最终确保了依恋理论在学术的中的公正地位。然而,它也证实了依恋理论和精神分析的距离。在遇到Ainsworth的时候,Bowlby已经对生物学和认知控制理论非常感兴趣了。但是,Ainsworth在以实验为依据的对依恋模式的发展和稳定性方面的研究工作,将依恋理论的焦点从临床探究转向实证研究和对正常发展过程的研究。结果,依恋研究沿着一条与保持以临床为基础截然不同的轨迹发展了下去。
近年来,随着依恋研究的进展和精神分析研究、超心理学的宽度增加,依恋研究和临床精神分析的关注面却开始汇合了。这里我倾向于考虑依恋理论的几点临床意义:尤其是它对临床倾听的广泛意义、依恋分类与临床过程的直接关系、依恋理论与儿童精神分析工作的关系。这些显然都是复杂的问题,其临床相关性通过对个案材料的直接应用才能得到最好的呈现。因此,我在这里提供一些见解,希望能为直接的临床应用和研究创造条件。为了为这一研究奠定基础,我将首先勾勒依恋理论和研究的基本假设和发现。
依恋理论和研究:基本假设
将依恋理论和研究看做围绕四条基本假设或指导原则而组织,将会是有帮助的。
依恋理论和研究的第一条基本假设是非常积极地形成、维持、维护其原始关系,因为他的和身体的生存有赖于他这么做。这一维持原始依恋的动机确保婴儿将使自己适应养育者的行为和思想,哪怕这么做要求他扭曲自己最内在的回应。会破坏生命所必需的依恋的行为、感受、思想都被逐出了婴儿的,因此留下了未发展的、未整合的、分裂的自体经验。像一样,Bowlby相信儿童们会依从养育者的需要和愿望,即使这意味着采用一个虚假的、扭曲的自体。但和Winnicott不同的是,Bowlby对这种依从的生存价值赋予了特别关注。
对动机的这一观点导致Bowlby和英国精神分析协会的不幸分裂,部分原因是Bowlby的观点认为,发展和维持依恋的需要必然替代力比多和攻击驱力的重要性。尽管这一见解在40年前看来非常极端,发展的、临床的、以为基础的大量证据现在都支持Bowlby的观点:婴幼儿带有基本的、生物决定的倾向要与重要他人维持依恋,而这些人提供对婴幼儿的生理学、行为、神经和情感系统的重要调节。一些精神分析作家(尤其是Lichtenberg和Silverman)已经提供了将Bowlby关于动机的观点整合进精神分析超心理学的有力论据。
依恋理论的第二条基本假设是婴幼儿会做情感、认知和其他方面必需做的事以维持原始依恋关系,因此依恋关系的破坏经常会造成脆弱性,这一脆弱性存在于婴幼儿对自己和他人的感受和婴幼儿调节、包容、协调情感经验的能力中。这一假设在现代精神分析很多思想中都是根本性的,但是依恋理论的特别之处在于认为在现实经验(此种现实经验能通过母亲针对婴幼儿采取的行为和表现婴幼儿思想、表达婴幼儿经验的能力而得以证明)与思考、感受、、认识等结构的发展之间存在可指明的、可观察的联系。要理解儿童精神的基本组织和他的整体感、安全感、现实感,必须要理解情感是如何在儿童的原始关系中被调节的,经验是如何在关系中和儿童自己的内部被实现、了解和心智化的。在大量明确的、以实证为基础的调查研究中,依恋理论学家强调(作为对Stern、Tronick和其他婴幼儿研究者的工作的补充)是“真实”的关系构筑了精神结构的基础,塑造了内在生命现象,提供了内在生命、幻想、客体表象的组织。
(作者注:在精神分析学派内部,关于真实关系(相对于儿童的内在驱力和其他生物因素)在多大程度上塑造了精神形成,始终存在着大量争议。事实上,这是一个话题将数代精神分析学者分为不同阵营的话题。然而,多数当代精神分析学者和发展心理学家将这些因素的交互作用看做是任何关于发展的完整观点所固有的,无论是正常的或是被危害的发展。)
依恋理论和研究的第三条基本假设涉及依恋模式的发展;它最初由Bowlby勾勒,后来被Mary Ainsworth和Mary Main充分阐述。这个观点认为,儿童的由生物本性驱动的对养育者的行为和思想的适应导致发展出防御和情感调节方面规律性出现的、稳定的模式。婴幼儿生活在带有规定边界和期待的关系中;他们很快观察学习这些边界,发展出回应养育者的模式化方式。这些模式化回应慢慢内化,成为决定与依恋相关的思想、感受、记忆的发生的内部表征。研究显示,这些表征实际上成为情感调节和认识的神经基础结构。威胁破坏原始关系的思想和感受从意识中被防御和排斥,导致碎裂的、扭曲的、“多重的”无安全感的个人的表征模式。因此,接触依恋相关信息的认知和情感是作为母婴关系史的功能而出现;本质上,儿童思维的结构和运行由在二元关系中被认识到和允许表达的感受类型决定。依恋类型本质上是对这些模式的经验性整理和描述,既包括婴幼儿的行为,也包括成人的讲话。虽然Bowlby对认知心理学的兴趣(尤其是信息加工和表征模式的动力学)为依恋分类打好了基础,这些构想首先在Mary Ainsworth的工作中、随后在Mary Main的工作中被赋予生命和详尽阐释。
Ainsworth从事研究带着明确目的,她希望证实我所称的依恋理论第一条和第二条基本设想:即儿童从早期开始积极学习自己的哪些回应会引发母亲的照顾、哪些行为不会,那些至少能引发或确保有限安全感的回应成为儿童与养育者交流时首选的、安全的方式。她的研究提供了很多人认为的对这些假设的无可争议的支持,也清楚地证明母婴关系(以及父婴关系,像研究文献所证明的那样)的历史为婴幼儿发展出参与令人满意的、相互的、适合的的能力打下了基础。然而,更重要的是,Ainsworth将母婴依恋分类的系统为Bowlby的这一看法提供了有力支持:规律性出现的交流经验导致与原始依恋人物相关的行为和思想的稳定模式的发展。她将婴幼儿依恋模式分为安全型和不安全型的分类显著改变了依恋研究和学术的发展心理学的进程,主要是因为它允许她彻底重构了婴幼儿行为的意义和环境。10年前,Mary Main将Ainsworth对行为模式的思考延伸到表征层面;依恋研究的道路再次被显著改变了。Ainsworh研究婴幼儿的依恋行为,而Main研究成人的依恋“表征”。就像Ainsworth发现了婴幼儿的行为模式,Main发现了在成人依恋叙述中能被识别的表征方式。
长达一小时的成人依恋访谈(AAI)是一个蒙蔽性的、直截了当的半结构化访问。在访谈中,成人被要求描述和反思他们与父母的关系,以及他们童年早期关于丧失、被拒绝、分离的经验。在这一语境中,Main观察到父母代表早期依恋经验的方式的差异。对受访者叙述中内在的思想、记忆、情感作用的分析,显示一些父母看上去对早期依恋的思想、感受、记忆保持开放和愿意接触;Main将这些父母的依恋表征描述为“安全型”或“自主型”。其他父母对其早期关系的描述是破碎的、不连贯的或以某种方式被危害的;这些父母的依恋表征被描述为“回避型”或“型”。如果接受实验者的访谈显示出哀悼或创伤的解决的失败,他们则被归为关于哀悼和创伤方面的“无法划分型/混乱型”;这些接受实验者显示出在认知或情感迷惑和混乱中、分离中、辩论或交谈的错误中的创伤影响。Main发现,报告自己经历艰难的童年的人未必有不安全感。表征模式看起来显示的不仅是童年早期的“事实”,而且是早期经历的“表征”的性质。因此,成人叙述中内在的安全感的评估并非以现实生活经验为基础,而是以这些经验的表征在内部的组织和整合为基础。
Main还发现,68%的时间中,母性依恋叙述的组织预示着婴幼儿依恋的性质。(作者注:在她最初的研究中,Main还发现孩子安全或不安全的状态能在75%的时间中被预测。因此,婴幼儿不安全感的明确类型更可能通过孩子本身不安全的事实而不是通过母亲不安全感的明确类型来预测。)如果母亲能开放地回忆和描述早期依恋关系(即使这些经历是负面的),她的孩子在实验场景中对安慰和养育需要的表达也是开放和清晰的。回避型母亲可能培养出回避的儿童,焦虑型母亲可能培养出反抗的儿童。Main后来成功地用文献证明了母亲的无法划分/混乱状态与儿童的混乱和迷惑状态之间的联系。这些发现在14个更深入的案例中被复现,提供了“依恋代际传承”的证据。我认为这是依恋理论和研究的第四个基本假设:即母亲的(在一定程度上也包括父亲的)依恋组织性质将深远影响孩子的依恋的最终表征,也会影响发展表征时涌现的行为。
Main以一种详细而重要的方式将注意力聚焦于语言和叙述模式。她将叙述中的连贯性和不连贯性、有组织和无组织的叙述作了明确区分。她明确指出了仔细倾听语言流畅度、声音转换、语义和连贯性的错误、叙述破碎等方面的时刻变化的重要性,因为对她来说,这些都标志着成人讲话模式中的不安全感。这是她的工作中与临床过程特别相关的部分,我将会在后文回来谈这一点。
Main的开创性研究提出了一系列重要问题,其中主要的问题是:母亲的叙述结构是怎样和婴幼儿寻找安慰和亲近的能力相联系的?她的发现表明,开放和连贯地承认、接触、评估她自己在依恋关系中的情感,使得母亲能以敏感的、滋养的方式回应儿童的依恋要求,因为儿童触发了她内在的熟悉的、已知的、因此不具威胁性的情感。因为她能承认这些与她自己的依恋人物相关的经验,她不再需要在她的孩子那里否认、扭曲、消灭它们。因为她能管理、组织自己的这些情感,并对其赋予意义,她也能管理、组织孩子的情感,并对其赋予意义。相反,扭曲、遗忘、压抑或受制于童年早期依恋经验的内在情感的母亲会发现儿童的需要和感受是不可忍受的、令人痛苦的,她会回避儿童的这些情感,如同回避她自己的情感一样。
20世纪80年代末,Main关于表征过程的工作开始吸引精神分析学家的注意力,尤为突出的是Peter Fonagy。Fonagy与Miriam Steele、Howard Steele是最早重复Main的原始研究的学者。然而,更重要的是Fonagy和他的同事提供的对“反思功能”的描述,他们将之看作依恋代际传承所固有的。他在成人依恋访谈和治疗中提出,叙述的连贯性是成人反思和思考内在情感经验的能力的证明:即理解情感生活、情感的动力学、情感的短暂性以及情感对他人的影响。反思功能是连贯性的基础,它使得每个人能对自己和他人的心理经验赋予意义。它使得每个人能进入别人的经验,“解读”别人的思想,因此将别人的行为观察为有意义的和可预测的。最重要的是,它可能提供了对抗虐待和创伤的破坏性影响的保护。Fonagy提出,是母亲理解孩子的精神状态并准备好“以连贯的方式对之反思”的能力创造了安全关系的环境。能够反思自己的和孩子的内在经验的母亲将婴幼儿的表象塑造为带有目的性的:“心智化、渴望、相信”。简言之,母亲认识到孩子有自己的思想。在Fonagy看来,将自体经验为真实的、被认识的、有目的的对安全感经验是最为核心的。
Main和Fonagy还认为,儿童的依恋安全感和养育者自己早期依恋关系的表象的性质和组织具有本质的联系:即养育者理解和整合了他们自己的父母的思想。最近,一些研究者已经开始研究可能被当做依恋代际传承的第二个、但同样重要的载体:父母的关于孩子的表象的发展和功能。这项工作从这一观点发展而来:就像父母发展了他们自己父母的表象,他们也发展了他们的孩子的表象,该表象的开始形成远远早于怀孕期,并在怀孕期充分发展。虽然这些表象无疑受到先前的依恋表象的影响,但是给某个孩子当母亲或父亲的真实经验也可能会影响先前的依恋表象,改变或发展它。尽管我们知道父母的依恋叙述预示了儿童在生命第一年的依恋,但这一新近发展的研究显示,父母的、敏感、反思能力不应该仅仅被理解为父母与其自己父母关系表象的功能,而且应该被理解为儿童发展的、进行的、可能发生改变的表象的功能。因此,养育的先前表象和与儿童的现实表象进行中的关系可能都在发展过程中起着将依恋组织从上一代传承到下一代的重要作用。
依恋理论和研究的一些临床意义
存在着多种思考方式来看待这一理论和研究对精神分析理论和过程的意义。我会考虑:在临床环境中,倾听依恋主题的重要性;依恋模式的概念的临床使用;依恋理论和研究对儿童精神分析工作的一般意义。有两个我这里不作讨论的尤为重要的研究领域特别值得一提。第一个研究是对成人依恋访谈的以下用途的迅速发展的研究:评估治疗效果、记录由少到多的安全感组织的变化、监控精神分析治疗过程中反思功能水平。这一工作正由Ammaniti、Blatt、Diamond、Fonagy、Muschetta和其他人在不同研究和临床工作地点开展。第二个出现的重要研究是检查依恋类型和不同精神病诊断之间的关系。
在临床环境中倾听依恋
历史上,精神分析倾听意味着倾听内容、主题、象征的潜在的或扭曲的意义、隐喻。然而,一些精神分析作家也关注语言自己的结构和组织的内在意义。Main和Fonagy的工作尤其令这一精神分析倾听方式操作化和系统化,能够评定精神分析师所有时间在理论和实证环境中所做倾听的种类。这样,它就代表了对谈话和叙述的意义和组织的精神分析思考的实质性进展。
Main的工作被应用于关于语言和表象的精神分析理论,提出语言、语法、谈话的结构可以被理解为地代表个人早期客体关系和个人在关系环境中寻求安慰和照顾的动力学。Main提出,婴幼儿关于父母对其恐惧、寻求亲近、愤怒、满足的回应的经验首先被按照行动顺序编码;内化的行动顺序逐渐成为依恋的内在工作模式。因此,我认为孩子寻求照顾的泛化表象嵌入了他的表象结构中。在结构水平上何种经验能被养育者抱持和理解而何种经验不能的表象被编码进入依恋叙述的组织或描述和反思经验的能力。嵌入依恋相关叙述的结构的还有在何种程度上个人感到有必要扭曲和消灭自己的需要,以维持他的原始关系。
Main区分了合作的、连贯的、因此能以清晰无误的方式传递意义的语言和不连贯的、扭曲的、含糊的语言;后者使得听者必须推断说话者无意识的联系、创造组织性、推论被叙述的故事的“真实”及潜在意义。Main和Fonagy暗示,安全的或高度反思性的语言和思想模式表明存在着一个能思考和包容儿童的需要和感受的宽度和复杂性的内化的他人。相反,个人的不连贯、分裂、不一致、矛盾、错误、变换和不安全语言及思想的缺乏关联性意味着养育者对儿童的照顾、安慰、包容的需要的作出回应的能力受损。本质上,语言的扭曲反映出儿童想要维持与养育者关系的努力,即使它会导致感觉和认识的破碎。
这种倾听语言和理解思想组织的方式有一些直接的临床意义。首先,它意味着寻求安慰和照顾的经验构筑了早期发展的中心性、组织性事件,思考这些在精神分析环境的语言中被传达的事件可能是与一些病人进行分析工作的核心部分。第二,倾听依恋必然影响分析师想象父母早期经验和思考这些早期经验如何被转译为病人的人际关系、感觉、内在经验的方式。在谈话结构的水平上的倾听有助于分析师想象从童年早期对安慰寻求和照顾的调节中发展而来的动力学模式,理解早期与养育者的共情中断,确认分裂的、未整合的情感经验的孤岛。它使得分析师能理解在无法忍受的经验中保护病人的、同时能引发他人照顾的思考和感觉的特定模式的功能。
最后,这样的倾听必然影响分析师在分析环境中所说的话。它使得分析师能想象病人需要父母而被断然拒绝、感到担心而被不予理睬、感到渴望而被独自抛下是什么感觉;因此,它使得分析师能以直接的、立即的方式对病人说出这些经验。它使得分析师能说出需要、渴望、希望未得到的照顾或以破坏性的、可怕的方式到来的照顾是什么感觉。对于那些早期依恋经历以原始关系中安全感建立失败为特征的病人,分析师的这一理解具有强大的、转变性的影响。Bowlby和Fonagy都注意到,正是分析师对病人故事的这些部分进行反思和心智化、为病人的精神提供“安全基地”的能力导致了治愈和内在统一。
依恋类型和临床过程
依恋研究拓展了精神分析关于语言、情感调节和自体的思考,但是至今我一直认为它与当今精神分析对于语言、精神结构或临床过程的思考并不对立。那么依恋类型的概念呢?回到依恋理论的第三条基本假设,我们可以从表象或叙述采用特定的形式或模式这一观点获得什么临床指导意义呢?依恋类型是一个有用的临床概念吗?它可能影响我们思考病人以及与之一起工作的方式吗?换言之,依恋理论和研究的第三条、第四条基本假设与对临床过程的思考的关系是什么?
依恋理论和研究的第三条、第四条假设——存在着依恋代际的相对稳定性、依恋组织是模仿形成的——受到了很多精神分析学者的怀疑。特别是,依恋研究经常被批评为主张一种过分简单化的、过分命运注定论的思考方式,这对很多临床医生(尤其是精神分析取向的医生)是一种诅咒。很多依恋模式构想的基础概念实际上违反了精神分析理论的基础假设。比如,从成人到儿童的发展是必然地或通常地持续的观点——从精神分析角度来看——是简化论的。在很大程度上,依恋研究目的在于记录从母亲到儿童的依恋类型的连续性;相反,精神分析思考本质上认为,发展必然被理解为由各种多元因素所决定。从这个观点看,任何线性发展的简单观点都是简单化的和发展幼稚的。
但是,对临床医生来说,最烦人的是这个观念:依恋种类是互相排斥的,表达了依恋相关的经历过程中独特的精神结构或模式。实际上,在清楚认识到叙述连贯性和反思功能的概念避免了类型问题之前,依恋理论被精神分析师们极大忽视了。然而,从依恋研究的立场上,个人关于依恋的精神状态可以被描述为在结构水平、甚至可能在神经病学水平的一种支配性的、单一的情感和自体的调节模式。因此比如说,某个人在依恋方面或是回避型的或是焦虑型的,但不能被描述为同时显示这两个模式。实际上,正如Hesse在他最近关于“无法划分”类型的著作中指出的,双重类型是与精神病理学的高水平相关联的。
大多数精神分析取向的临床医生可能会对这种分类很不舒服;精神功能(尤其是防御功能)被认为是这样的不固定和复杂,以至于无法被描述为这么简单的类型学,尤其是在治疗环境中。这当然是精神分析学家长期以来在精神病诊断方面所遇问题的变体。这些都是合理的担心。然而,我想指出,我们有可能学会对依恋主题和依恋模式的鉴别,同时不必然落入在临床环境显得过于狭隘的分类性思考的窠臼,尽管它可能在研究中具有价值。
Main描绘的四个主要依恋类型清楚地描述了在原始关系中对寻求照顾和认可情感的不同反应。四种类型中的每一种都指明了调节内在经验和指导客体关系的发展维持的结构的差异。从临床角度来看,认识到以下观点是很重要的:这些类型反映了内在组织和心理结构相对而非绝对的差异,它们描述的是情感调节的主要模式而非唯一模式。它们实际上是心理结构和内化客体关系的性质的隐喻。实际上,Main(在私人交流中)指出,每一个不安全类型的内部蕴含着其他不安全类型的方面和成分。比如,回避型的人当父母不在身边时可能被视为非常焦虑,但是坚持以疏远和分离的外表作为防御。焦虑型的人可能会抓紧对母亲冷淡态度的认同,又呈现出在明显焦虑和纠缠中对温暖的渴望。因此,尽管每个人习得了特定的意识策略以指示依恋行为,但是还有一种无意识表征存在于通常意识之外,在临床环境中可能被接触到。在意识和无意识功能模式的水平之间的微妙转换可能有助于解释母亲和儿童在依恋组织风格上不一致的事件。
因为这些原因,从动力学和特定依恋类型的角度思考病人——尤其是那些早期历史中存在拒绝、遗弃、丧失、创伤的病人或那些前期发展被原始关系的破坏所危害的病人——会直接影响临床医生如何理解基于病人精神结构的动力学和临床医生在临床环境中如何谈论该动力学。医生只有通过因病人的疏离而被逐走、因病人的陷阱而被诱捕、因病人的迷惑而迷失的过程,才能鉴别这些模式对理解临床过程方面的意义。
让我通过描述病人依恋组织(尤其是回避型和焦虑型模式)的动力学影响临床工作的一些方式来简要阐述。由于篇幅的局限,这部分将必然仅指一般意义上的个人;依恋类型之间复杂的互相影响和每种个人类型内在的微妙特点需要对个案材料的专门讨论。
一些病人很容易被识别并归为Main依恋模式中的回避型;他们的特征也经常被描述为(精神)分裂的、强迫的或的。事实上,从依恋组织和动力学的角度思考这些精神病态可能对理解病人的原始情感和关系困难是至关重要的。总体来说,这些人虽然发展了稳定而长期的关系,却在信任他人或与他人建立真正亲密的联结方面存在巨大困难;他们发现很难承认早期或现今的依恋的重要性。在临床环境中,他们防御情感强度(无论是愤怒、焦虑还是快乐)的需要是突出的,他们可以被描述为对情感经验是疏离的、极度轻视的或拒绝的。有趣的是,一般的性感觉和性欲是功能中被否认和未经整合的部分,实际上可能以获得照顾和/或表达攻击的分裂方式发生作用。回避型依恋的个人可能被描述为在人际关系和与自己内在生命的关系中过于独立和分离的。
回避型成人经常报告(通常是不带情感地)照顾中早期破坏的证据:父母不在身边、早期的拒绝和遗弃或养育者的变更。然而,这些照顾失败的情感冲击或意义不能被承认;它们被逐出记忆和经验。缺乏将这些经验整合为全面的依恋表象的能力可能反映为病人对童年的理想化或正常化的需要。作为另一个选择,痛苦的记忆或感觉可能被一起否认了,虽然它们在其他一些更少意识的层面发生(通常发生在行为和关系中)。这些对被忽视或拒绝的影响的拒绝和缺乏能力承认常常对谈话过程产生直接的影响,导致人物或主题的变换或公然否认和矛盾。
这样的病人看起来具有特别“封闭的”表象系统,即他们的故事和自体经验看起来并非开放性地接受改变;大概这是因为导致改变的开放性必然会涉及重获和再次体验痛苦情感。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坚持着Holmes所指的“节点式回忆”:他们早期关系和内在现实的僵硬、不灵活的版本。他们的故事就像过去一样固定不变,他们缺乏反思、监控或评估自己所讲故事的意义的能力。
和这样的病人的治疗联盟的发展经常会被病人缺乏能力体验或承认分析师对他的重要性而挫败。否认对养育者的渴望、需要、悲伤和愤怒对病人的心理和自体结构是重要的,在中唤起这样的情感可能非常痛苦并具有威胁。回避型依恋的个人会诋毁分析师与他们内在经验谈话的努力,他们看起来不会明显地被治疗中的假期或任何中断烦扰到;他们自己可能会在治疗面谈中失约而没有明显反应。移情反应的特征是将分析师置于绝境,这样的病人可能会对分析师想要认识他们或理解他们的经验的努力给予愤怒的回应。在这些环境中的反应可能会很强烈,因为分析师经常感到被拒之门外、被愚弄和微不足道,就像病人自己必定在与其主要养育者的关系中曾经感受到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