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金字塔(Learning Pyramid)
有调查显示,2010年社会需求排名前十的工作,在2004年时是不存在的[1]。随着知识社会和“互联网+教育”时代的到来,多样化的教育需求、触屏可及的教育资源,人人都必须学习、人人都能学习的学习者“”业已成为一种新的社会生态。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自主学习”为主要标志的“学习能力”再次成为当下学校教学改革的热词。以“自主学习”为名,学案导学、先学后教、小组学习、微课、翻转课堂等等“教学模式”或“教学策略”在中小学你方唱罢我登场,热闹非凡。然而,在这些“自主学习”的教学改革里,学生到底有多自主?当我们说自主学习时,我们在说什么?
讨论自主学习前,我们首先要回答的一个问题:何谓学习?又或者说,自主是人类学习的内在属性吗?
追溯人类学习的本源,我们就会发现,“学习”并非只是发生在精心设计的课堂里、老师刻意干预下学生专属的、有着神圣光环的“高大上”现象,而是一种弥漫在我们每个日常生活中、甚至不为我们察觉的本能行为。撇开教学环境下的正式学习,其实在日常生活构成的非正式环境中我们也一直在学习。
从呱呱坠地开始,婴幼儿在和周围环境的互动中学习分辨各种味道、声音,开始认识周围的人和事物;及至童年时期,从自己的动作、语言、行为产生的反馈里,从观察成人如何行事的过程中,学习为人处世和基本的生存技能。生活中的非正式学习,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发生在儿童参与日常生活的过程中,不仅作为学习主体的儿童很少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学习,就连天天陪伴在身边的父母,常常也只能发现孩子行为方式发生改变时,惊喜地说“呀,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却很难说出孩子的学习是什么时候以及怎样发生的。这是一种典型的隐性非正式学习,“在这个发现之旅中,是主导”[2],沿着自己探究世界的好奇心和适应生活的本能需求,学习自然地发生了,它不是事先安排或设计的,而是儿童主导的、与学习机会自然而然的互动。某种意义上。它是“不由自主”发生的“自主学习”。
还有一种显性的非正式学习。这种学习更多地发生在成人学习者中。显性的非正式学习,有时是学习者的自我提升、自我重塑行为,是“为了转变和全面发展”[3],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特定的学习需求和学习目标,比如:阅读、参加沙龙或其它学习型活动、注册远程学习、参观博物馆、甚至看、旅行等等,它改变的往往是学习者的行为潜能。但有时,显性的非正式学习的目的性和指向性都很强,当成人的生活环境发生显著变化时,比如:成人接触一份新工作或进入一个全新环境时,会有意地观察周围人如何行事,周围的所有环境都成为他(她)全方位的学习资源,以更好地适应新环境。这种显性的非正式学习,学习者的注意和知觉水平高,对周围事物比平时更敏感,常常处在高度自觉的学习状态中。
显然,无论是隐性或显性非正式学习,常常既没有现成的教材,也没有明确的老师,甚至没有特定而具体的学习目标,却是每个人适应环境的自我主导行为。这种本能的学习贯穿于我们每个人的生命,而自主性又确乎是这种学习固有的、天然的属性。
而自从有了学校,正式学习就成为区别于、甚至于取代非正式学习的一种特有形式。学校作为现代化的标志之一,是近现代社会成长中的学习的主要场所。学校教育不只是青少年的主流学习形态,更是一系列周密设计和安排的制度。这些制度大到学制安排、教学大纲和课程标准的执行、学期设置、教学与评估,小到班级分配、课时划分、教学计划、课程表、作息时间表、作业与考试评价,对学校教育里学生学什么、什么时候学、怎么学、按什么进度学、学习结果如何检测都作了十分严格的规定。
学生一旦进入学校,学习就成为这种制度规定之下按部就班的“例行”活动,作息时间表隐性地将学生的学习时间精确到“分”、并尽可能地填充满,课程表、教科书、标准化考试明示、暗示地指引着学生应该学习什么。于是,每天从走进学校开始,学生就被高度结构化的制度带领着从事制度要求与安排的学习活动。不难看到,现代学校教育制度对学生学习的设计、安排,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而不是扩大了学生学习的自主性。正是基于此,福柯将学校、医院等等社会机构都视作他称之为“监狱网络”和“监狱连续体”的一部分。
学生非正式学习中天然具有的自主性逐渐被抑制、消褪甚至消亡,变成高度依赖学校教育“处方”的被动学习者。一旦脱离学校制度的约束,脱离老师、教科书、作业后,很多学生甚至是一些好学生表现出无所适从的“学习无能”症状。正式学习与非正式学习的这种差异,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为什么很多在正式学习中训练有素、学业成功的“好学生”走上社会,重返非正式学习场景后表现反而差强人意。这种反差在我国现行教育制度下尤盛。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调查了恢复高考以来的3300名高考状元,没有一位成为行为领袖,调查了全国100位科学家,100位社会活动家,100位企业家和100位艺术家,发现出除了科学家的成就与学校有一定外,其他人所获得的成就和学校教育根本没有正相关。[4]
问题是,学校教育在学习自主性演化进程中是不是只扮演着负面的角色?学校教育的价值何在?事实上,天生的自主学习者并不一定是高水平的自主学习者。高水平自主应是既有主动学习愿望又有自我调节能力的学习者。从这两个维度出发,我们可以将自主学习划分为四个水平:
低学习策略水平,低主动性。当学校教育以机械的接受学习、单一的技能训练为主要学习形式时,就会造成学习者主动性和策略水平的“双低”状态。许多对学校教育的批评,针对的也是这一情形。
低学习策略水平,高主动性。孩子是天生主动学习者。但这一过程中,学习作为一种本能惯性,是自发的、随机性行为,学习者不能像有经验的成熟学习者那样,监控和有意识地推进自己的学习。如果学习策略长期得不到发展,学习者很可能一辈子停留在这种的糊里糊涂的自发学习状态。
高学习策略水平,低主动性。有效课堂里经常发生的学习。如:鼓励学生使用出声思维策略、语义网、思维导图等思维工具来发展学生学习策略,学生的主动性体现在对自己学习指定内容的过程进行“主动的监控”和“自我导向”,不是以学习者为中心的而是以学习材料为中心的[5],。
高学习策略水平,高主动性。鼓励学生建构个人意义的探究性学习、项目学习、情景学习等等新兴学习方式,代表了学校教育对高学习策略水平和高主动性的努力,在这些课堂活动里,学习内容、学习目标、学习方法都保留了一定的弹性和开放性。而更高自主水平的学习中,课堂里的正式学习是学习的锚点,学生不受限于甚至超越学校教育选择学习内容、寻找学习机会、控制利用学习机会的方式。
从当前学校以“自主学习”为名的教育改革看,存在着两个方向的误区:
其一,认为减少教学时间或增加学习自学、互学、展示环节就是自主学习。洋思、杜郎口的“先学后教”体现了这一倾向。这种尝试当然较之“满堂灌”进步了,但弱化教师教学和“学生学习环节”的强化,是否就是自主学习呢?答案是不确定的。自主学习与否取决于学生学习中个人卷入的深度。如果限定学习内容、学习目标,学习结果是寻找现成的答案,教学文化不鼓励甚至打击好奇心和求知欲,比如:不允许学生超过课堂指定边界、坚持“日日清”“周周清”之类的短时目标,教学时间看起来减少了,但对学生学习的控制并没有放松,学生学习的自主性是很有限的,甚至只是一个假象。相反,如果教师用开放的态度和学生讨论学习内容,将错误当成学习的一部分,鼓励学生将课堂学习和个人非正式学习经历联系起来,一个讲授的课堂也可能是“自主”的。
其二,自主=放养。说到自主学习,网上有一段流传甚广的话:“给孩子一个空间,让他自己往前走;给孩子一段时间,让他自由支配;给孩子一个问题,让他自己找答案;给孩子一个困难,让他自己去解决……”这种说法有一个很好的理念,即:在“自主中学习自主”,因而很是受人追捧。然而,对开始学习“自主学习”、擅长隐性非正式学习的儿童来说,除了提供有选择空间的活动外,更要对他们欠缺的学习策略经验进行指导。包括:引导学生选择、发现属于个人的学习机会,探寻可用的学习资源,澄清个人的学习目标,评估个人的学习进程和方法,从而不断提高自己的学习策略运用能力和元认知水平;而不是任学生继续在水平误打误撞,随波逐流。在这样的学习活动中,老师需要在每个环节提供根据具体情况提供切实的支持和指导,可能远比传统的课堂教学要付出更多的心力。
重新审视自主学习,我们将会发现,“自主学习既是一项复杂、高要求和有计划的活动,同时也是一项简单、惯性、自动的活动。”[6]学校教育的价值,应在于发展学生学习策略的同时,保持并发扬学习者固有的学习主动性。学校教育可以采取有效策略,逐步扩大学生的学习责任,最终将“学校变成一个由学生自己安排学习的实体场所。”[7]
[1]郁晓华(2012)《个人学习环境设计视角下自主学习的建模与实现》[D],P1。
[2]简·维森(2014)再论学习[J],开放教育研究2014年4月期[J],P114。
[3]简·维森(2014)再论学习[J],开放教育研究2014年4月期[J],P114。
[4]《开设课程就能培养创新精神?》文汇报,2011年10月16日。
[5]李颖(2013)“自主”理论本土化的问题与反思——自主学习还是自我指导式学习[J]外语教学理论与实践,2013年第3期。P57。
[6]霍秉坤等(2012),学生自主学习的概念及其培养,全球教育展望2012年第7期[J],P19。
[7]未来教育六大趋势:你hold得住吗?http://www.wtoutiao.com/a/2381035.html[2015-04-14]
www.nmgpsy.com内蒙古心理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