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个:
这个案例荣格多次提到,这里是1937年在《实践性的现实》一文中的报告节选。见《荣格文集》英文第二版。
这种情况的原因也许不都是因为分析师逃避面对个人的困难,也可能是缺乏知识,否则对的效应和前者应该是一模一样的。我记得有个个案带给我无穷的麻烦。这是一个25岁的病人,她患有活动性增高,夸大的敏感性和癔症性发热。她很有音乐细胞,无论何时她演奏钢琴,都会变得如此地情绪化,以至于她的体温会上升,10分钟后就会达到华氏100度以上。她也患有强迫性争辩,并且爱好哲学性吹毛求疵,虽然她有很高智力,但是这仍让人无法忍耐的。她是未婚的,但是有过一次恋爱经历,这次恋爱是完全正常的,除了她的高度敏感性外。在她来找我之前,她已经在一位分析师那里治疗过两个月,而没有成功。然后她去找了一位女性分析师,这位分析师在一周后结束了治疗。我是第三任分析师。她感觉到她是那种分析注定失败的人中的一员,在她来找我的时候有明显的自卑情绪。她不知道为什么和其他分析师无法工作下去。我让她告诉我她那有点漫长的既往史,这用了几次咨询会面的时间。接着我问它:“你注意到没有,当X医生[第一任]给你治疗的时候,你一开始就有一个卡住你的梦,而你在那时并不理解这个梦?”她立即想起来,在那次治疗的第二周,她做了一个印象深刻的梦,但是当时她不理解这个梦,但是从日后的事件看起来,这个梦的意义对她来说是很清楚的。她梦到她必须穿过边境。她已经抵达了边境站。那是在夜里,她必须找到在什么地方可以穿越边境,但是她找不到路,而在黑暗中迷路了。这里的黑暗代表着她的无意识,也就是说,她对分析师的无意识身份认同,分析师同样也在黑暗中,要想找到一条走出无意识的道路——这就是穿越边境的意义所在。而事实上是,几年之后,这位分析师彻底放弃了心理治疗,因为太多的失败和太多的个人卷入。
在第二轮治疗的早期,边境的梦以如下形式重复:她再次抵达了同一个边境检查站。她必须找到穿越点,而虽然是在黑暗中,但是她看到了,在远方有一盏小小的灯光,表明穿越点在何处。为了要到那边,她必须穿过一个长满树木的、黑漆漆的山谷。她鼓足勇气,向前行走。但是就在她将要进入树林的时候,她感到有人要紧抓住她,她知道那是她的分析师。她在恐惧中醒了过来。这位分析师,后来同样也放弃了其职业,因为同样的原因。
现在我问这个病人:“在你和我治疗以来,你是否有过类似的梦呢?”她露出尴尬的微笑,并告诉我下面这个梦:”我在边境站。一个海关人员正在一个个地检查旅客。我除了手提袋什么都没有,所以轮到我的时候,我心安理得地回答,我没有什么可以申报的。但是他指着我的手提袋说,’你这里面有什么?’而让我无比震惊的是,他从我的袋子里拖出了一张很大的床垫,接着又拖出一张床垫。”她感到如此震惊,以至于醒了过来。[译注:本书《梦分析的实践运用》307-310段也讨论过此案例,在Hauer有关昆达尼力瑜伽的研讨会中,也讨论过此案例]
我接着评论道,“所以你想要隐藏你那明显的想要结婚的布尔乔亚的愿望,并且感到你被别人不友好地抓住了。”虽然这个病人不能够否认此解释逻辑上的正确性,但是她对这种可能性产生了最剧烈的阻抗。然后逐渐发现的是,在这些阻抗之后,隐藏着一个最突出的、非常不可思议的、色情冒险的幻想,它超过了我曾经在自己经验中遭遇到的所有事情。我感到头晕脑胀,我想到了慕男狂式侵占,想到了怪异性变态,想到了无意义地周而复始的邪恶色情幻想,想到了潜伏性精神分裂症,至少在其中可以发现一些最接近的可比较的资料。我开始对病人心存藐视,并且开始觉得她不值得同情,但是我对自己的这些心态又很是恼火,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们继续处于这种立足点上,那么就不要指望会有什么好结果。大约四周后,治疗停顿的无可否认的证候的确显现了出来。她的梦变得粗略、晦暗,缺乏灵性,不可理解。我没有什么更多的理念产生,病人也没有。治疗工作变得单调乏味,令人精疲力竭,且徒劳无功。我感觉我们正在逐渐被一团浸满水的生面团卡住。即便在我的休闲时间,这个案例也带给我重重压力,这对我来说是乏味的,基本上不值得忍受这样的侵扰。有一次我对她丧失了耐心,因为我感到她没有做任何努力。我想,“这里个人反应出来了,”第二天晚上,我梦到我正在一条乡村小路上行走,这条路在一座陡峭的小山的山脚。在山上有一座带有瞭望塔的古堡。在最高点的护墙上坐着一个女人,她在夕阳的光辉中金光闪闪。为了完全看清楚她,我不得不尽力后仰我的头,以至于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的颈部出现了痛性痉挛。我惊喜地意识到这个女人是我的病人。 [编者:见:《分析心理学二论》,189段]
这个梦是无疑是令人烦扰的,因为在昏昏沉沉中首先进入我头脑的是森肯巴赫(Schenkenbach)的《骑士之歌(Reiterlied)》中诗节:
她高高坐于我们之上,
不会拒绝任何祈祷者。
这是对童贞玛利亚的一个祈祷。这个梦把我的病人放到了最高的顶尖之上,让她变成了以为女神,而我,不用说,一直以来都在看低她。
第二天我对她说,“你注意到我们的工作卡在了停滞状态中吗?”她眼泪奔涌而出,说,“我当然注意到了。我知道我总是失败,永远不会做对任何事情。你是我最后的希望,而现在这也行不通了。”我打断了她,“这一次有所不同。我做了一个关于你的梦。”接着我告诉了她这个梦,结果是她表面的症状——她的好辩论,她坚持总是要成为正确一方,以及她的容易动情——都消失了。但是现在她真正的开始了,而这让我彻底目瞪口呆。它开始于一系列让人印象深刻的梦,而我完全不能理解它们,接着她发展出来的症状,其原因、结构和意义对我来说完全无法理喻。它们一开始采取的形式是会阴部的无可置疑的兴奋,她梦到了一头白象从她的生殖器出来。她对此印象如此深刻,以至于她试图要用象牙把这头大象雕刻出来。我对此有何意义毫无头绪,只是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感觉到有些无法解释的东西正在沿着它自己的逻辑行事,但是我一点也看不说它会走向何方。
之后很快出现了子宫溃疡的症状,我不得不把病人转介到妇科医生那里。子宫粘膜大概有豌豆那么大的一块,出现了发炎肿胀,在几个月的治疗后无法痊愈,而只是不停地更换部位。
突然这个症状消失了,而她出现了膀胱的极度感觉过敏。在咨询会面时,她不得不离开房间2、3次。没有发现任何局部感染。从心理上来说,这个症状意味着某些东西必须被“表达”出来。所以我给她安排了绘画表达的任务,无论何时她的手提示她需要这种表达。她以前从来没有画过,在开始的时候带有很多的疑惑和犹豫。但是在她笔下,开始出现对称的花朵,色彩鲜艳,以象征的形式得以安放。【编者:这个病人的画在《论曼陀罗的象征(Concerning Mandala Symbolism)》中得到复制,见图7-9, 656段】 她画这些图的时候,极为细心,非常专注,我只能用“虔诚”来形容。
在此期间膀胱的感觉过敏消退了,逐渐出现了肠痉挛,造成的咕噜音和泼溅声即便在房间外面也能听到。她也患上了直肠的喷射式腹泻。一开始结肠受到了影响,最终是小肠上段也受累及了。几周后这些症状逐渐减弱。它们接着被头部的感觉异常所取代。病人感觉到她的颅骨顶部正在变软,而囟门打开了,一只长着又长又尖的喙的鸟降落下来啄穿了囟门直达到隔膜。
整个情况让我非常担心,所以我告诉她,她来找我做治疗没有道理,她三分之二的梦我都不能理解,更不用说她的症状了,除此之外我也没有提出如何治疗她的方案。她惊奇地看着我说,“但是治疗进展得非常好啊!你不理解我的梦这没有。我总是会有些疯狂至极的症状,但是一直以来都有些改变在发生。”
我从她这种特殊反馈中只能得出的结论是:对她来说,神经症是一种正性的体验,实际上,“正性”这个词用来描述她对症状的感受都算是比较温和的表达了。因为我不能理解她的神经症,所以我也不能解释,为何所有这些极其让人不安的症状和不可理解的梦境会给她如此正性的体验。当然我们可以努力推想,有点什么东西总好过一无所有,即便这点东西采取的形式是让人不适的躯体症状。当然只要考虑到梦境,我只能说我几乎就没有遭遇过看起来如此富有意义的梦境系列。只不过,这里意义弃我而去。
为了阐明这个超常的个案,我必须回到之前没有提到的一点既往史。病人是纯种欧洲人,但是是在爪哇出生的。她在小时候说马来语,还有一个阿雅(Ayah), 当地的奶妈。等她到上学的年纪时,她去了欧洲,再也没有回到印度群岛。她的童年世界就此湮没,她再也记不起哪怕一个马来语。在她的梦境中,会频繁地提到马拉西亚的主题,但是虽然我有时候能够理解它们,然而我无法把它们编织成为一个有意义的整体。
就在那个囟门幻想出现之时,我拿到了一本英文书,这是第一本对密宗瑜伽的象征给予全面和真实总结的书。书名叫做《灵蛇之力(The Serpent Power)》,是约翰·伍德罗夫(John Woodroffe)爵士写的,用的是化名亚瑟·阿瓦隆(Arthur Avalon)。这本书大约是在这个病人来找我治疗的时候发行的。让我吃惊的是,在这本书中解释了在病人的梦中和症状中所有那些我不能理解的东西。
正如你们所想,很有可能是这个病人事先知道这本书。但是有没有可能她从阿雅那里得到一、两点这方面的知识呢?我认为这不太可能,因为密宗,尤其是昆达尼力瑜伽,是一种仅限于南印度的崇拜,而且只有相对较少的崇信者。而且,它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象征系统,一个人除非接受灌顶得以进入此教或者至少对此领域有专门研究,否则是不可能理解它的。密教类似于西方的经院哲学,如果有人假设爪哇的阿雅能够教会一个五岁的脉轮系统,这就等于说一个法国的保姆可以教会她照看的宝宝圣托马斯的《神学大全》(Summa of St. Thomas译者注:托马斯·阿奎纳,Thomas Aquinas,经院哲学家和神学家,自然神学最早的提倡者之一,最知名著作是《神学大全》(Summa Theologica))和·阿伯拉尔(Abelard)的概念论。[译者注:皮埃尔·阿伯拉尔,Pierre Abelard,,法国哲学家,神学家,概念论是其哲学主张,他认为共相是存在于人心之中表示事物共性的概念。】然而这孩子也许习得了一些脉轮系统的基础,事实是其象征系统能非常好地解释病人的症状。
根据这个系统,人身上存在七个中心,被称为脉轮(chakras , 也有译做“查克轮”)或者Padmas ( 莲花) , 它们在身体内都有相应地定位。它们,可以说,是精神性定位,最下面的脉轮被称为muladhara (译:海底轮,又称根持轮或纯真轮),是会阴部的莲花,对应着理论中的泄殖腔地带。这个中心,就像所有其他中心一样,是以花朵的形状来代表的,中间有一个圆,而且具有那个特殊地带的、用象征来表达的精神性质的属性。也就是说,泄殖腔脉轮的主要象征是神圣的白象。下一个脉轮被称为svadhisthana(译:生殖轮,又有称腹轮,真知轮,性轮),它位于膀胱附近,代表着性欲的中心。它的主要象征是水或大海,附属的象征是作为女性原则的月轮,以及名叫马卡拉(makara)的贪婪的水怪,它对应着《圣经》和卡巴拉中的海中怪兽。大家都知道,神话性质的鲸鱼-龙是吞没性和诞生性子宫的象征,而其顺序也象征着意识和无意识的交替运动。病人的膀胱症状能归结于生殖轮象征,子宫的发炎点也一样。这之后不久,她就开始画花,这些花的象征意义非常明显是和脉轮相关的。第三个中心,被称为为manipura(脐轮),对应着太阳神经丛。正如我们所见的,在腹部的声音逐渐上升到小肠。这第三个轮是中心,是最为人知的意识定位处。现今仍然有原始民族,认为用腹部在思考。日常的用语也展示出这种痕迹:“这让人消化不了”( something lies heavy on the stomach),“屁滚尿流”( the bowels turn to water)等。第四个脉轮被称为 anahata (心轮),位于心脏和横膈膜周围。在《荷马》中,横膈膜(phren, phrenes) 是感受和思维的所在处。[英文编者注:根据 Onians的 (The Origins of European Thought) pp. 26 , phrenes在《荷马》中是指肺部。]第五和第六轮,称为vishuddha(喉轮)和ajna (眉心轮), 分别位于喉部和双眉之间。第七个轮,sahasrara(顶轮 ) 是在头颅的顶部。
密宗的基本理念是以灵蛇的形式表达的女性创造性力量,被命名为昆达尼力,她从会阴部的中心升起,那里是她睡眠的地方,她上升越过各个脉轮,激活这些脉轮并且让这些脉轮的象征群集出现。这种“灵蛇之力”被化为大女神沙克蒂( Mahadevishakti),通过maya ——建构现实的物质——让一切事物得以存在的女神。
当昆达尼力之蛇达到我的病人脐轮之时,它遇到了从空而降的鸟,它用自己尖锐的喙刺穿了囟门(顶轮),一直到隔膜(心轮)。于是情绪的风暴爆发了,因为鸟给她植入了一种她不会也不能接受的想法。她放弃了治疗,而我只是偶然会再见到她,而且注意到她正在隐藏什么东西。一年以后她终于来坦白:让她困扰的是她想要个孩子的想法。这种非常普通的想法完全不适合她的精神体验的性质,而且具有一种毁坏性的效果,正如我自己所能见到的。因为当昆达尼力灵蛇到达脐轮,达到意识的最原始中心后,病人的大脑告诉她:沙克蒂正在曲折地要传递给她的,是什么样的一种想法,这种想法就是——她想要的是一个真正的孩子,而不仅仅是一种精神体验。这看起来对病人来说是一种重大打击。而这正是沙克蒂(shakti)让人不安之处:她的建筑材料是maya, 真实的幻觉。[译:小写的“shakti”有”能量“的意思)换句话说,她使用真实事物旋转出幻想。
这一小点密宗哲学帮助病人,用她从阿雅的乳汁中吸入的本土鬼神学中,为作为妻子和母亲的自己制造出一种日常人性生活,而在这个制造过程中,又没有丧失和内在、精神形象的接触,这些形象是通过长期被遗忘的童年经历而唤醒的。她作为一个所经历的,也是后来让她和欧洲意识所疏离的,以神经症的形式缠绕她的,这些经历在分析的帮助下,不仅仅被转化成云雾一般的幻想,而且被转化为一种长期的灵性财富,而这种灵性和日常人性的存在,作为丈夫、儿童和妻子的责任,并没有不相容之处。。
虽然这个案例不同寻常,但是她不是个例外。如果她能让我给你们一些有关我的治疗程序的理念,这就达到了我的目的。这个案例基本上不是一个成功的故事,它更像一个充满踉跄、犹豫、怀疑,暗中摸索、错误线索的长篇故事,最终出现了峰回路转。但是所有这一切,和一个聪明地确证治疗师预设的观念和意图的案例,更加接近我的治疗程序的真相和现实。我痛苦地意识到,正如你们必然也看到了的,我的阐释的不足和缺陷,而我必须依赖你们的想象,来补充一大部分留下来没有说的东西。如果你们现在能想到,交互的无明就意味着交互的无意识,从而形成无意识身份认同,你们如此下结论也不为错:在这个案例中,分析师缺乏东方心理学的知识,让他被越来越深入地拉入到分析过程中,迫使他尽可能主动地参与。而这是在如此情况下命中注定的必然过程,而远非技术错误。只有你自己的体验可以告诉你这在实践中意味着什么。每一个治疗师都应该具有此种自然的谨慎心态,它们可以防止人们对自己不理解的神秘事件粗暴践踏,肆意胡言。这种谨慎心态让他能够及时地退回来,当他遭遇到病人和他的神秘的不同之处,而且避免以心理治疗的名义实施精神谋杀,遗憾的是,这种危险实在是太现实了。因为神经症的终极病因,是某些积极的东西,有必要为了病人保卫这些东西,否则的话他就遭遇到一种精神的丧失,而治疗的结果至多不过是有缺陷的治愈。我们的病人生在东方,在东方文化影响下度过了她童年最重要的时光,这一事实,是不能从她生活中删除的。神经症的童年经验,本身不是负性的,远不是负性的。只有当这些经验在成年人的生活中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和出口的时候,它们才变成负性的。分析的真正任务,对我来说,就是产生这两者的综合。www.nmgpsy.com内蒙古心理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