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幻的世界背后——一例障碍的
迈克尔·派特
迈克尔·派特(Michael.J. Patton,1936~ )美国密苏里州哥伦比亚大学教育与咨询心理学系前系主任,美国心理协会部门前部长。目前他仍活跃在美国临床心理咨询的第一线。
作为美国心理协会和美国心理社团的成员,他致力于精神分析的方法,与圣母玛利亚大学的那米·米勒教授合著《精神分析的心理治疗》,该书详细地介绍了精神分析方法,并用实例深入浅出地说明各种方法的应用。本案例即选自该书。同时,他与那米·米勒教授和荷本·派平斯基教授共同研究咨询过程中语言的使用。著有《心理实验——一项实际的工作》。
派特教授与密西比大学和其他大学的临床心理学家共同发表《一系列咨询联盟——短期精神分析中的重要进程》、《密苏里精神分析研究——咨询过程中关系的改变》、《案例回顾——心理学的背景》、《自我心理学的应用》、《限时精神分析中的洞察关系》等大量有关精神分析方法的论文。
派特教授还与莫特·肯·德教授共同研究咨询过程中的,分析正移情和负移情两个因素,发表《密苏里移情鉴别(MITS)的发展》等论文。在本案例中作者也详细地介绍了如何处理移情作用。派特教授几十年来致力于精神分析心理治疗,是当代优秀的临床心理学家和心理咨询师。
(张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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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幻的情感世界背后
迷失的四月
四月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季节,内心的一点点躁动无声地在春风里散开。稍有暖意的阳光微醉了沉睡的触觉、久违的感动、缠绵的情思。他,年轻有为的部门经理、温文尔雅的模范丈夫、谦和细心的孝顺儿子,在四月,离开共同生活十年的妻子,放弃月薪不菲的工作,义无反顾地走进了、、负罪的深渊。阳光灿烂的白天,他与自己不能控制的自杀念头痛苦挣扎;月明星稀的夜晚,他被自己频繁的尿急牵绊着不能人眠。在好心朋友的劝说下,他带着一颗疲惫、沉重、伤痕累累的心走进了咨询中心的大门……
“哦……我最近遇到了许多麻烦离婚、辞职,其实,其实,这些可能都不是主要的,实际上……”
他坐在我斜对面,棱角分明的脸痛苦地扭曲着,轩昂的眉宇间有着似乎不能散去的愁云。
“我的心实在是乱得很,好像脑子里有许多零散的碎片,我只能试着拼凑出来,其实,这一切都与我辞职前的最后一次出差有关……”。我仔细地听着他叙说,不时地点头,看着他半噙着泪水的双眼、蠕动的嘴唇,我知道他一定被无法控制的情感折磨着。
“我在一家私人大公司工作,虽然月薪很高,但我真的一直觉得这样的压力让我受不了,这也不是我真正喜欢的工作。当我提出要辞职时,老板甚至用更高的薪水和职位挽留我。当时,我的妻子坚决反对,在她看来,这肯定不可理喻。”他沉吟了一会,缓缓地说:“那是我为公司的最后一次出差,很巧的是,我又遇到了丽莎,她是我们一位新客户的秘书,几个月前,我们有过很短的交往,老实说她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鹿一样的女孩子。后来,我们一起开车回来,那天晚上,我们做了一件疯狂的事情,实在是很疯狂对不起,我可以来一支烟吗?”
我关切地递给他一枝烟,他的手指细长苍白,微微颤抖。我开始明白让眼前这个英俊男人无法自拔的不仅仅是离婚,失去工作,也许还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
“那是一个奇特的夜晚,我有一种在梦中的感觉,完全不能控制自己,但是那样清晰,甚至那夜清冷的风声,鹅黄的灯光,丽莎的尖叫都是真真切切。我陷入一种从未经历的狂热状态,许多日子的剪影从眼前滑过,我好像一具沉睡的死尸刹那间苏醒……”
他的脸色发青,眼睛里闪烁着可怕的光芒,沉默了许久,他突然笑着说:“这一切都发生在四月,从那夜起,我发现自己对妻子没有任何的激情,就像对姐姐一样的感觉。我开始非常非常焦虑,很矛盾,你知道,我也想挽救这种局面,但我的波动很大,像狂风里迷失方向的小舟那天晚上,我终于无法忍受告诉了妻子真相,我说我爱上了其他人,但我甚至不敢告诉她那夜的事情。你知道,我只是遇到一个人让我重新有了希望和梦想,就像回到了十年以前……”
“你的妻子反应怎么样?”我看着处于梦呓状态的他,轻声问。
“我给她很大的刺激与伤害,她问我是否觉得她太在乎物质上的享受,我想是的,她提出分居,这让我稍稍感觉好受点,但离婚之后,我不能呆在她呆过的地方,不能看见我们曾经共同拥有的东西,这会让我发疯。两个星期前,我开始想到死,虽然我知道自己并不会真的去自杀,但单是这样的想法在脑中盘旋就让我恐惧,每天每夜,我痛苦得像在地狱里,去丽莎那里也不能让我摆脱这种想法的折磨,我,我甚至开始尿急……我想我的研究生课程也修不完了,我无法集中注意做完论文……天!这可怕的四月,都发生了什么呀!”
他紧紧地抱住头,苍白的手指好像要插入脑壳里。我把手搭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着,隐约觉得他因婚外情带来的矛盾痛苦决不会是简单的负罪感,他与自身不能控制的焦虑、忧郁、自杀念头的挣扎一定有深埋在中的原因。
穿黑色T恤的少年
孔雀蓝的天上漂浮着几片若有若无的白云,空气里有泥土和青草的香味。孩子的尖叫声,篮球撞击声把午后的操场渲染得异常热闹。有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两个五六岁的孩子玩篮球。母亲静静地坐在一边,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父亲正不厌其烦地教两个孩子投球。两个小家伙挤挤碰碰,一不小心被自己的爸爸撞倒在地上。谁也没有注意到操场的斜对面坐着一个穿黑色T恤的少年,他似乎就那样坐了很久,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十八九岁男孩子不该有的忧郁与反叛。那是一种炽热灼人的光芒,好像最终会烧了自己与周围的世界。他充满嫉恨地看着这温馨的一家人,喃喃地说:“他决不会带我来打篮球,他一点都不爱我,哼,我也恨他……”
男孩的脑子里冷冷地浮现出父亲那张没有表情的,如刀削一般的脸。他想起两年前父亲亲手砸光了他心爱的摇滚唱片,当时他恨不能把自己和父亲一起推下阳台;还有那次,他把第一个女朋友带回家时,父亲恶毒的话让那个可怜的妞掩面而泣冲出家门,许许多多痛苦的片段涌上心头,他绝望地问自己:“为什么他一直不爱我,一直伤害拒绝我?”
远处的小家伙终于费力地进了一个球,一家人尖叫着欢呼起来,父亲高高地举起两个小家伙,黝黑的脸上绽开自豪又的笑容。
男孩的泪水几乎要涌出来,他从来没有见过父亲有这样的笑容,甚至当他用送报纸的钱给他买了一把剃须刀时,父亲也只是冷淡地接过去,咕哝着:“这个牌子太差了……”
男孩看着天上细若游丝的白云,轻轻地叹了口气。明天,他就要到另一个城市去工作了,离开让他伤心的美丽故乡,离开形同路人的父亲、尖刻的母亲,也要离开给他带来温暖的姐姐以及南茜,那个可怜的女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爱她。有时候,看着自己身边这个丰腴的女孩子挺直腰板,一副不可侵犯的冷淡表情,他会有些厌恶,最不能忍受的是她也要干涉他,甚至是吃饭的姿势。
“你得做个优秀的经理,踢人屁股,而不是被人踢,明白吗,你?”父亲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记得从小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做着父亲让他做的事,他反叛、挣扎,但无一例外地最后投降,这次去外地工作也不例外吧?
远处一家四口玩累了正在草坪上开心地聊着什么,男孩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往那个方向看,他不想回充满吵闹的家,不想面对父亲,故乡给他的唯一留恋可能就是他亲爱的姐姐。那个始终浅浅微笑的姐姐,给他脆弱倔强的心带来了一点点希望。
“不管怎么样,我明天就走了,”他低着头轻声对自己说,“可是,他从来没有在乎过我……
两个南茜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早上打开咨询中心的大门,夏天的清新味道扑面而来,窗外的梧桐树叶在金色阳光下摇曳着柔美的身姿,狂热的蝉鸣粗线条地勾勒出夏天的感觉。我想起上几次咨询时,他和我说了年少时与父亲紧张冷漠的关系,他也认为正是与丽莎之间不正当的关系让他毫无例外地陷入对父亲的负罪感中。虽然,他的父亲去世已经三年了。
“能谈谈你和原先妻子的关系吗?”我想,进一步了解他的人际关系也许会有助于他理清思路。
“十年以来,她似乎一直主宰着我的生活,我无法反抗,只好屈就,这好像是一种习惯。除了我在公司赚足够多的钱,她并不需要我帮她做任何事情,而我并不喜欢这个部门经理的工作。记得小时候,我希望在乡村做一个悠闲自在的作家,那是很久之前的梦想了,太遥远……”
他仿佛又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才幽幽地说:“我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总想找个人聊聊,与她交流却非常困难,她总是说我们去看一场或者吃顿烛光晚餐就会好起来的。而电影什么的对我毫无用处,我们想要的东西完全不同……”
他把目光投向窗外,蓝灰色的天让人有恍惚的感觉,不知是哪一世哪一劫。
“说来真是奇怪,她和我姐姐都叫南茜,有时候我自己都糊涂到底是妻子还是姐姐。我的意思是说,她有时候对我更像是姐姐,许多事情她都要管,要我怎么怎么做。记得小时候,姐姐也是这样,但姐姐总是浅浅地笑着,声音柔美地让我做功课,打扫卫生,姐姐很照顾我”他的嘴角带着苦涩的笑容,“南茜可能像我父亲那样,更冷漠,更现实……”
“记得那时我从外地工作了四年回到家里,很诧异地发现她和我姐姐成了最好的朋友,经常一起出去逛街、锻炼,看上去无话不谈,甚至我那可怕的父亲对她的印象也很好,说她在这段时间里如何地照顾我们全家,母亲干脆就对我说,这么好的女孩子你不娶她简直没有天理……”
他的眼睛灰暗下来,声音沙哑而缓慢,“这简直是一种宿命,我甚至没有想过选择自己真正想做的事,长久以来我犯的一个最大错误就是没有大声说——不!我想一个人过,我想自己下决定” “你们有孩子吗?”我静静地看着神情恍惚的他,为这段不幸的惋惜思索。
“没有,印象中父母总是不断争吵,我并不以为这对我会有什么影响,但我结婚十年却一直不想要孩子,我不知道南茜对此怎么看。可能,在我内心深处,没有抚养孩子的勇气,没有让这个家族传宗接代的信心,更没有身为人父的责任感,我是不想被任何东西牵绊,却被太多的东西牵绊,勒得我透不过气来……”
“你觉得被太多的东西牵绊,到底是什么牵绊你了,我们列张表,仔细分析一下,好吗”
他用力地点点头,夏日潮湿的风吹过来,挂在咨询室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仿佛是从心灵深处流出的几个淡淡的、动人的音符。
白色的诱惑
深秋的夜晚异常清冷。他半夜里醒来,听着秋虫细切的呜叫和森森冷冷的风声,不愿睁开双眼。这个周末他又和丽莎一起疯狂地度过,能够感觉到丽莎细软的发丝在他的胸膛上肆无忌惮地扭曲、蔓延,指尖上有她飘渺得让人着迷的味道,耳畔有她不规则的娇俏呼吸声。
一天的大多数时间,他都和这个鹿一样的女子在绵软的床上不愿起来,有时候似乎要一同烧进绚灿的晚霞里,有时候在微白的曙光里舔噬另一个自我的存在,有时候窗外的骄阳冷冷地撕扯他们沸腾的欲望,更多的时候,他就这样没有原因地醒过来,思绪纷纷扰扰,父亲刀削一般的脸隐约浮现,他浑身战栗地冲向洗手间,尿意竟如同性欲一样不可控制……
臂弯里突然空落了,丽莎坐了起来。皎洁的月光披着她赤裸的身体,在深蓝的夜幕下勾勒出一个似真非真的剪影。他静静地看着她流畅舒展的曲线,眼睛里充满忧郁的柔情。丽莎有些颤抖地拉开抽屉,急躁地翻出一个白色的小瓶,他有些奇怪,丽莎是不会失眠的,她这么晚起来吃药吗?
“亲爱的,你生病了吗?”他起身把手搭在她温软的肩上,柔声问道。
丽莎浑身一抖,手心里的药丸洒落在香槟金的床上,他有些犹豫地拿起一颗,借着凄冷的月光看了看,脸色不易觉察地变了。恍惚中丽莎转过身来,脸上带着鬼魅一般的微笑,漆黑的眸子像烧着一样发亮。她用手指捏住那个奇异的瓶子,摇晃着说:“亲爱的,要不要来一点,很神奇的……咯咯咯……”
他只觉得月光下的丽莎美得出奇,妖异得出奇。晃动的瓶子如同幻影一般随着她的长发闪烁,他极力控制自己用平静的声音说:“是白粉吗?”丽莎又是妩然一笑,饱满的双唇微微上翘着送过来,呢喃着说:“来一点吧,亲爱的……”
一股尿意直冲脑门,父亲的声音惊雷一般在秋夜里响起,他踉踉跄跄地冲向洗手间……
父亲·女人·我
转眼一年多过去了,灰蒙蒙的空中飘着这个季节特有的牵扯不断的细雨,让我想起“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也许,这就是九月最真实的写照吧。这期间,他已经和吸毒的丽莎结束了来往,重新开始工作,并努力修完他的函授研究生课程。在和一些女人的交往之中,他依然觉得已故的父亲无时无刻不在监视和指责着他,但他已经不再有强烈自杀念头和尿急。这些改变让我们都非常欣喜。现在,他已经能和我坦然讨论父亲带给他的压力以及人际交往中的困扰。
很多时候,我也发现他越来越需要我的认可。他的一些决定,和异性交往的进程,他都希望我能够肯定、赞许。
那天他穿了一袭淡灰色的风衣走进来,头发被风吹得略有些凌乱,脸上却比一年前增添了许多神采。得知他的论文正在最后修改阶段,工作也比较顺利,我由衷地为他高兴,但是我也发觉他的眼神有些躲闪,有些不确定。
“最近有没有什么烦心的事,说出来大家可以一起考虑。”我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
“哦……有些麻烦事,”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嗯……在研究生函授班我认识了达拉,她很让我心动,你知道那种成熟的女子有一种特殊的美,她主动向我表达了……哦,她说她愿意为我做一切……但是,她是有丈夫的……”。他抬起头,恳切地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的眼睛里读出我对这件事的看法。
“你觉得很矛盾,不能做决定,是吗?”我微笑着看着他。
“是啊,我不该和一个有夫之妇发生关系,这是不道德的,是父亲坚决不允许的。但是,你知道,我们彼此吸引,她优雅恬静的笑容让我着迷,那是一种宁静的、无欲无求的美,是年轻女孩不可能有的,而且她对我非常主动,我简直不知道怎么拒绝这样一个妙人儿……”他的脸上闪现出犹豫而幸福的表情,“你觉得呢,我们几乎疯狂地被对方吸引了……”
我知道他热切地希望得到我的赞同,在这个迷人女子的主动进攻下,他又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负罪感与性的诱惑让他再次无法抉择,虽然他已经不再如同一年以前痛苦焦虑、不能自拔,但是他开始把我作为他父亲的化身,行事的准则,对我有着强烈的移情。
“你是希望得到我的赞同吗?”我平静地说。
“嗯,是的,有时候,似乎询问你就像在询问父亲,我可以吗?我这样做对吗?这可能是我为什么要和你聊这些的原因。潜意识里,我希望得到你的允许而继续我们的关系。”他沉默了一会,轻叹了口气,说:“这没有用,没有人能帮我做最后的决定。”
“让我们冷静地分析一下我们的关系以及这给你带来的困扰,好吗?”我轻声说。
深秋的夜晚来得特别早,橘红色的路灯兀自亮起,梧桐树叶无助地在秋风中摇曳,远处的街道上人影散乱。我知道他面临的是必须依靠自己解决的新矛盾,而我能做的就是帮助他从移情中摆脱,让他的自我真正强大起来。
天平两端
他专注地看着卡布其诺的奶泡静静地破裂,手中的咖啡勺犹豫着沉下去,落人未知的杯底。
对面是一家很大的花市,他喜欢坐在窗口看着不同的人抱着大束的花走出来,就这样要一杯卡布其诺,听夜晚的时光轻轻地响起。
手心里的纸条早已湿透,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握着它,一种漂浮的痛感堵在胸口。纸条上的八个字反反复复撕扯着他——“今晚9点,家里等你。”他的眼前浮现出达拉神秘优雅的笑容,今天函授班下课时,达拉就是这样轻盈地走过来,很平常地把这张纸条递给他,就像他们第一次认识时,她也只是清冷地坐在他身边,淡淡地说:“同学,试卷能看一下吗?”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杯中的咖啡随着细切的热气悠然变幻着,有些模糊的肉桂粉末在杯壁上写着神秘的诗。
“我愿意为你做一切,只要你来”达拉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
“你绝对不可以去!她是有夫之妇!”暴躁的父亲仿佛就站在他身边,怒气冲冲地指着他的鼻梁。
“你想要我的,你的气味已经告诉我了。”她的眼神里有着毫无修饰的自信与宁静。
“不许去!你又敢惹我生气?”父亲的脸已经气得变了形,鹰一样的眼睛冷酷地盯着他。
花市门口依然有很多人进进出出,他看见几个年轻的女孩抱着大束的百合走出来。冬季居然也会有开得这样张狂而纯净的百合。美得,所以摄人心魄。
他烦躁地搅动着手中的咖啡勺,父亲的阴影为什么就这样挥之不去?他甚至怀疑父亲已经坐在了他的对面,不为人知地监视着他……
“够了!”他重重地拍了一下精致的玻璃桌,浓黑的眉毛纠结在一起,额上的青筋似乎要进裂了。
咖啡厅里的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个穿着讲究的男人,甚至连服务小姐也注意到这里了。但他却浑然不觉,喃喃地说:“够了,我再也受不了了……”
墙上的钟指向八点五十分,夜色更浓了。花市的小巴运来新鲜的红玫瑰,整整齐齐地包裹在报纸里,小山一样堆在车门口。隐约看见红得发黑的玫瑰露出高贵、冷漠的脸。有几枝掉落在地下,饱满的花苞像是要暴开最绚烂的惊喜,在这干冷的夜里,益发显得动人。
生活在哪里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孩子,从来不知道反抗的孩子,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做别人期望的样子,也许,我就是父亲的一部分,明明可有可无却无法分开的一部分,我从来就没有做过自己,从来就没有生活在我的世界里……”
那天,他一走进咨询中心就急切地对我说,苍白的手指神经质似的颤抖。“现在,我要反抗了!我厌倦这样的生活方式,和达拉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他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老实说,我只是想反抗,我知道和她上床对我们都没有好处,我只是想反抗!”
我关切地看着他,他的目光投向远处,有些飘渺,但很坚定。现在,他已经能够正视自己,从希望得到我的认可到现在的反叛,反叛以前的生活方式,反叛束缚他多年的父亲,反叛让他产生移情的父亲的化身——我。这无疑是一个新的进步,进一步讨论他的反抗应该有助于他彻底摆脱移情,更加有效地处理今后的人际关系。